第一卷·昭武中兴

楔子·南邑之变

宣武十七年秋，征南，兵变于南邑，崩于乱军，相顾温及从将十数人与俱薨。——《四国志·齐志·宣武纪》

残阳如血，斜照在赵广的脸上，他的脸，也早已被鲜血涂满。最后一个弟兄也已倒在齐军枪矛之下。五百精兵，一座土堡，他们生生扛住了十倍于己的齐军足足二十天，但终究还是败了。他知道，他不是败在齐国的刀枪之下，一封封告急文书送出去，一个个都如石沉大海，只有一个派出去送信的弟兄满身是血踉跄着回来，“将军，他们，不肯出兵啊！”说完，便拔出佩剑自刎谢罪。赵广仰天长啸一声，将已沾满齐兵鲜血的佩剑架在颈上，豪笑两声，抽剑一抹，血染沙场，倒在了自己的弟兄中间。

一众齐兵争相涌上前去争抢首级，此时一名将领策马前去高声喊道：“陛下有令！留赵军将士全尸，厚葬！违令者，军杖二十！凡参此战者，赏千钱，家中免赋税二年！”众将士皆放下刀兵，叩拜到：“谢陛下，大齐国，万岁！”

入夜，齐军进入这个名为南邑的小土堡，在土堡外一百步的地方，为赵军将士立下了英雄冢。土堡中央的大帐中，几名将领正在争论着是否继续进军，先锋将领沈夜提议以南邑为中转，联合驻扎在北面边境的大军夹击烈城。负责粮草辎重的文官则以孤军深入太多恐被截断后路陷入重围为由提议后撤。齐王司马浚坐在一旁默不作声地观察着沙盘，此次南下进攻的目标正是大赵雄关烈城，如今他们已将烈城西侧诸城悉数拔掉，烈城近在咫尺，但辎重官的话却令他不得不谨慎行事。司马浚犹豫着，烈城的诱惑实在太大了，赵军多少次浩浩荡荡的南下进攻都在烈城高高的城墙下折戟沉沙。此时正值赵国新王即位政治动荡，无暇顾及边境，若不是新王信不过自己的叔叔赵广，齐国军队又怎能轻易包围这大赵第一猛将？

终于，他等待已久的人进入了大帐，几位将领行礼道“顾相。”那位主张进攻的沈夜将军也跟着不情不愿地行了礼。“顾温啊顾温你可算来了，你快来看看……”来人行色匆匆，神色严肃，在司马浚耳边耳语两句，司马浚的笑容滞了一下，继续道：“诸卿且先回去休息吧，我和顾卿叙叙。”待众将走了一会儿后，顾温出帐查看了一圈，交代帐边亲卫道：“勿让他人靠近大帐十步以内，就算他沈将军也不行。”卫兵点头“诺，顾相。”顾温转身要返回帐内，又折回来招呼一个亲卫道：“你去叫你们谢将军再增派二十守卫。”

折回帐中，司马浚已经没了笑脸，骂道“沈亦他妈的是要反！”顾温制止道：“嘘！小心有他侄子的耳朵听着呢！”司马浚坐回椅子上，压低声音道：“真有他的，调府兵征匪？京兆的武卒是干嘛的？？”顾温道：“沈亦之心，昭然若揭，如今朝中情势紧张，陛下还是尽早返京，关北四家，是不能留了啊。”司马浚摇头道：“关北势力素来是我心头大患，但他们抗蛮拒楚功劳不浅，贸然杀之，怕是寒了一众老臣的心啊。”顾温摇头道：“眼下不就有机会了吗？功高亦不可犯法，太子殿下尚未批准调兵征匪，擅调府兵，可是反罪，罪不容诛啊。”司马浚也摇头道：“顾卿你可是忘了我上次跟你说过的？关北势力盘根错节，新税法……”顾温抬手按在唇边，示意司马浚噤声。

帐外脚步声传来，顾温出账查看，见谢铎亲自带兵前来，未待顾温开口，谢铎先道：“顾相深夜增派守卫必是情势紧急，末将还是亲自来的稳妥。”顾温点点头，道：“看住四周。勿让他人靠近。”谢铎道：“顾相放心。”顾温返回帐内，道：“陛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何况陛下现在手下征南部队8000余众，有5000多都是南方驻军，与关北素无瓜葛，若我们现在连夜赶回卫都，趁关北四家尚未组织起来，或还有八成胜算。”司马浚低头皱眉沉思，顾温道：“时间紧迫，还望陛下速……”未等顾温说完，帐外突然杀声四起，“赵军偷袭！赵军偷袭！”司马浚拔出挂在盔甲架上的佩剑，谢铎冲进帐中道：“陛下，赵军偷袭，人数尚不清楚，臣等先护送陛下离开！”司马浚抬手制止道：“不要乱！叫人去找沈亦、陈固，让他们稳住中军！我们还有八千甲兵！赵广被围周边赵军尚且未来支援，怎么此时又来发动偷袭？”

顾温望向喧闹的军营东边，道：“是烈城方向，我们沿路都有斥候警卫怎会半点动静都没有？此事有诈，陛下还是先行撤退为妙。后面的事我们先返回边境再从长计议！”司马浚短暂地迟疑了一下，点点头。但赵军似乎像是从四面八方袭来一般，谢铎及众亲卫拼死力战，护送司马浚突围，混战中忽然一支流失袭来，正中谢铎眼眶，谢铎大声痛呼伸手欲拔箭却被突然袭来的敌军砍断手臂，不知何处伸出一杆长枪刺进他的胸膛，谢铎用断臂夹住枪杆，另一只手挥刀砍下偷袭者的头颅，喊道：“护送陛下离开！”

顾温扯下谢铎染血的胸牌，挺身护卫在司马浚身前，堡门近在眼前，却突然杀出大队敌军，为首一人喊道：“齐王在那！给赵将军报仇！杀！”情急之下，顾温一把扯下司马浚的披风和头盔穿在自己身上，喊道：“护送陛下从偏门离开！快走！”司马浚抓住顾温左手道：“顾卿！”顾温一把甩开：“陛下切记莫再对关北再做迟疑！保重！”说完，顾温毅然带领几名亲卫组成人墙冲向敌军，他虽然身为文官，但却是武将出身，带领几个亲卫连斩十数名敌军，令敌军一时不敢上前，但奈何敌我数量差距悬殊，短暂地对峙后，随着一名小军官的喊声，敌兵一拥而上，顾温力战不敌，一名敌兵军官冲至近前，顾温已经来不及抵挡，利刃刺进他毫无防护的胸膛，他跪倒在地，满眼震惊地看着袭击自己的人，“是你！？”

楔子，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