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一则故事。
有个小姑娘生性善良。
待她长到略懂事、出闺上学的年纪,渐渐发现自己和其他小朋友不一样,她可以看到别人都瞧不到的蓝皮肤的人,每天每天她都从许多蓝皮肤的身体里穿过,甚至有一次凌晨醒来看到橱柜顶坐着一个蓝皮肤的人在朝她眨巴眼睛。
她渐渐适应了身边蓝皮肤人的存在,与它们和平相处。
它们都是一群不能超度走的亡灵,心有不舍还留在这里,变了模样在人间寻找亲人,它们是一群可怜的生物。
小姑娘长大了,变成大人模样,还是可以看到很多蓝皮肤的人,只是守口如瓶,再没有向旁再提及这档子事。
日子一天天过着。后来,她结婚生子,有了一个健康的小男孩,孩子来年就可以去小学校了。
一天临近中午,她在灶台里忙碌煲汤,做很多很多很多,都是小男孩喜欢吃的东西。
小孩子喜欢甜食,她在煲甜甜的汤,放三五冰糖入汤熬煮,小火慢熬,冰糖滋滋的熔着,泛起透明小泡泡。火炉旁边蹲着一个蓝皮肤的人,脸趴在汤锅旁,咽口水。她也盯着汤,看着看着就有些愣了神。
“妈妈,妈妈,我肥来了”
她还在纳闷儿,怎么没有听到敲门声。
一回头,呆住了。
小男孩站在三五米远的地方,嘴角上扬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可他变成了蓝皮肤。
她突然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的孩子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他还浑然不知。
她极力保持着平静,问他刚才在哪里玩,让小孩子带她去看看。
小孩子带着她去了刚刚玩耍的地方,是一个废弃的厂子。孩子说他们在玩捉迷藏,他藏的最好了一直没有被发现,他都躲饿了,出来看到大家都没有在。
她怕孩子会看到他自己的尸体,谎称带他去郊游,离开了废弃厂子。他们去到郊外一片草坪里,那里有很多蓝皮肤的小孩子,他们一直挨到太阳都要下山了。
“妈妈要先回去一会儿,你和哥哥姐姐在这里玩,明天一早就来看你”,蓝孩子高兴坏了,愉快的和她告别。
待她回到家里,即刻报了儿童走失案,和警察去寻小孩子的身体。
天快亮的时候,他们在废弃厂子里的一段水泥管内寻到了他幼小的身体,被侵泡成的很肥肿变了形,面目全非。她觉得浑身冰冷,像被扒光了置身在大雪里冰冷刺骨,她留下孩子身体托付给警察,转身走了。
清晨市井里,围了很多早起看热闹的市民,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指指点点,都指责她不配当一个母亲,孩子遭遇了事故也不顾不管。
她没有多解释,疯了一样的向着昨天和孩子分开的郊外跑去,她没法儿和别人解释通,她的孩子还活着。
这是第一次她不在他身边,他会不会害怕,他有没有发现他变成蓝色了,其他的蓝孩子有没有欺负他,有没有野生动物出现。她心生太多疑问,蓬头垢面疯了一样的,只想早一点见到他,早一分钟也好。
小家伙早早醒来,在树荫下等着妈妈,他哭很大声,以为她要丢掉他了。怎么会呢?
她陪他玩耍了一整天,逮蝴蝶,躲猫猫,给他讲很多道理。从天亮到天黑,她眼睛追随着他,他变得更透明了,她恨不得不眨眼睛一直看着小家伙,他还那么幼小,生机勃勃的在草坪奔跑,和他在一起的最后一天了,明天他必须要离开,他必须心无挂念,很舍得的离开去轮回才好。
他们来到一片湖边,在湖水里,孩子发现自己是蓝色的,惊慌跑去抱妈妈,他触碰她的手,快接近的时候变成了一缕烟,从她身体里穿过,一遍又一遍的尝试,他没法子去抱抱妈妈。孩子怕极了,他发现自己是一个异类,由于惊悚放大了的瞳孔,在扭曲的脸上异常恐怖,她柔声安抚着。
“不要害怕,在这趟旅程中,我们都是一个人在路上,沿途遇到了一些人一起前行,但要记得我们始终都是独立的,每个人终点都不同,你要勇敢开始另一段新的旅程了,会认识新的好朋友和你一起也会很快乐,妈妈随后就会赶到”蓝孩子似懂非懂听着,他触不到妈妈,就用自己的左手狠狠的牵着自己的右手,她看着他,他看着她,一眼万年。
她看着孩子慢慢的,慢慢变透明了,慢慢的,慢慢他会变了模样忘记她,慢慢的,慢慢她会越来越思念也找不到他了。
夜暗了,她一个人撕心裂肺号啕大哭,踱回家去了。
次日清晨,她的双眼肿的像核桃一般大,她真想跟了蓝孩子的踪迹去,飞也似得跳下床打开了煤气阀门,然后走到窗边想要关紧窗户自寻死路。
四月的天,是使着性子的顽皮孩子,窗外飘雪,她忍不住探出手去接雪❄️,骤冷的天儿里凭空一阵暖风绕了她的手臂拂过,如此这般熟悉,像是从前孩子温暖触碰了她,眼泪连成了线滴答滴答淌着。
是他来看她了,她认得他,不管他变成了什么模样,一阵风,一汪水,一只鸟。她转身去,关闭了煤气阀门,接了杯温热清水,混了泪水往口中咽,味微咸。他来看她了,他是小孩子,她不能让孩子看笑话,要好好活。
你不要难过,我一直都在。
你不要愁容,我一直都在。
我想看着你在清晨起床,慢火煮粥,看你每天喝足八杯水,看世人待你如初恋,看你为了生活用力奔跑,看你有人爱亦能爱人。
当我想你的时候,就来看你了,是你清晨水龙头里一池子的洗脸水亲吻你,是你哭泣时的一抹风帮你拭干泪水,是你去郊游时路旁的一只鸟分享喜悦,这大概就是老人们说的“人在做,天在看”。
慢慢地,我们变成了平行世界里的人,留在这个世界的人思念着另一个世界里的人。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很推荐贾平凹先生写给母亲的信,每一次看都唏嘘不已,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今天,你在思念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