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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30,闽南大戏院)
【介绍篇】
此剧大概可以总结为:一位还不如过气网红的制作人勾搭一位平庸的苦逼小职员,试图通过制作一出烂到极致的音乐剧用以圈钱的剧中剧。
与两个月前上映的《修女也疯狂》相似,《金牌制作人》(以下简称“《金牌》”)也改编自上世纪同名电影。2005年首映后便获得巨大的成功,成为包揽托尼奖最多奖项的剧目。
(托尼奖,全称安东尼特·佩瑞奖Antoinette Perry Award for Excellence in
Theatre,是由美国戏剧协会设立的奖项,堪比戏剧/音乐剧界的奥斯卡。)
【人物篇】
>麦克斯
剧目一开场,两位女性引座员和观众们都从剧场中跑了出来,准确地说,应该是“逃”了出来。他们绞尽脑汁地挖空辞藻,不遗余力地嫌弃刚看完那出由麦克斯担任制片的、糟糕透顶的剧目。不仅剧场工作人员和观众嫌弃麦克斯的剧,街头的小提琴艺人也嫌弃,就连报童街头分发的报纸也散发着浓浓的嫌弃。麦克斯对此表示特别无奈,从他的话语中得知,他是一位“曾经”风靡一时的音乐剧制片人,也许是由于江郎才尽、摸不清市场需求,他过气了,当然也有可能昔日的成功只是他自己的幻想。为了获得投资,他不惜出卖色相治愈众多寻求“心潮澎湃”、“死灰复燃”的投资人,其疗效堪比街边包治百病的狗皮膏药,仿佛有“起死人肉白骨”的神奇功效,令人肃然起敬。小老太太们在治疗后甚至能抱着助步器活力舞动,便是当世名医强有力的证明。
>布鲁斯
布鲁斯是一个特别可爱的小会计。他表面上碌碌无为,生活平静如水,内心却涌动着不甘平庸的大作为。后加入麦克斯,导出一场由“烂剧本、烂导演、融资200万、烂演员”构成的烂剧。
>乌拉
口音性感的女演员,烂剧《阿道夫的春光》女主演。
>弗兰兹
疯狂的纳粹阿道夫拥护者,阿道夫最“合适”的扮演者。
>罗杰
烂剧导演,剧中LGBT群体的代言人,“变态”变装皇后。
>卡门
导演罗杰的同居助理,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一股贱兮兮的性感和小优雅。
【黑色幽默】
《金牌》沿袭了百老汇一向的剧目风格,内容活泼有趣,黑色幽默贯穿了整出剧目。
>LGBT
此剧中最明显的一条故事线应该就是LGBT群体了。何为LGBT?即Lesbian(女同性恋者)、Gay(男同性恋者)、Bisexuality(双性恋者)和Transgender(跨性别者)。
上世纪的美国人主要信奉基督教,在当时的主流价值观中,同性恋是一种罪行。《金牌》的原版电影于1968年上映,而在20世纪60年代,美国人才刚刚产生了同性恋话语意识和对传统歧视、压迫的反抗和颠覆。在这样一个年代背景下,《金牌》的内容和传导的价值信息不可不谓辛辣大胆。
在剧中的很多情节均能看到编剧对LGBT直接或者间接的描写。最初的抛砖引玉,是麦克斯在歌颂自己往日功绩时提及的straight(直男)。其实麦克斯和布鲁斯初见面时就已经为之后的友谊走向做好了铺垫,麦克斯身着红色的睡袍、布鲁斯身穿蓝色的西装,根据“自古红蓝出CP”定理,这其中一定有一些不可描述之意。俩人在《阿道夫的春光》结束后以奇妙的姿势进行互动的“Give it to me(把它给我)”,更是无法直视。如果说剧末麦克斯和布鲁斯的友谊和对话令人遐想连篇,令观众忍不住揣测二人之间质变的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情谊,那么剧中的“变装皇后”—导演罗杰当属最明显的LGBT代表了。
在罗杰家中,除了花枝招展的同居助理—卡门,还住着其他的团队成员,这些团队成员身穿不同颜色的衣裳,红、黄、蓝、紫、绿等,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代表LGBT团体的彩虹旗(红橙黄绿蓝紫)。包括编舞、舞美在内的这些成员出场时,都会有一句统一的口号“Keep it gay(保持‘欢乐’)”,既是gay里gay气的gay,也是明艳鲜活的gay。
此外,布鲁斯从不离身的那条蓝色毛巾,除了蓝色本身具有镇定意义之外,在俄语中,蓝色是用来表示同性恋的。
>刹车板堆尸成山
在写这篇剧评之前,我一度担心会把整片剧评写成小黄文,因为车速实在是快得令人头(激)晕(动)目(不)眩(已)。
主角麦克斯本人是一剂行走的春药,他出卖自己的色相,治愈投资人们干涸的身心。在每次相约投资人密谈合作事宜的时候,都会配合对方提出来的“情调小游戏”,各种少儿不宜的cosplay场景层出不穷,脑洞令人双膝俱碎不得不服。就连他给老情人(划重点:此处的“老”表年龄,毕竟小老太太们的平均年龄“不低于85岁”。)取的外号,都有一些字母圈(sm)的意思在里边,从口味清淡的hold(拥抱)和touch(触摸)到后来的。
全剧不论是语言还是动作,都充满了十八禁的暗示性。比如麦克斯和布鲁斯在乌拉试镜时说的“浑身上下肃然起敬”,比如乌拉提到自己11点的时候一般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时两位制作人便要求将工作时间定在11点,比如乌拉在打扫房间时,布鲁斯每次转身都“巧合地”看到她可爱的小裙底。
>法西斯
《阿道夫的春光》这一出剧目当中,将背景设置成了鹰头朝右的纳粹鹰徽,地点背景为德国仅次于柏林的第二个政治中心—鹰巢。乌拉在其中扮演的应该是老鹰本身,而旁边那位带着炸面包卷翅膀的女配角、那位穿着蒜头裙的女配角应该是粮食的象征?而另一旁拿着盾牌的女配角以及长着尾巴的女配角,应该就是士兵和像动物一般被控制的人民了。
>讽刺&调侃
麦克斯沉浸于昔日的辉煌当中,然而他的家却坐落在高楼林立的楼房...附近拥挤的平房区中。
罗杰说自己需要花时间“认真”想想到底要不要执导这部烂剧,而事实上,他的思考时间连一秒钟都嫌多。
罗杰和卡门告诉麦克斯和布鲁斯,他们行业内的规矩,在剧目开演之前祝福对方“good luck(好运)”是会带来噩运的。果然,号称最适合扮演希特勒的弗兰兹在这样的祝福下先后摔断了两条腿,真真儿的福泽深厚。当然,《阿道夫的春光》上映前麦克斯和布鲁斯之间互祝好运,却得到了一致好评的结果。然而这个结果却将麦克斯送入了监狱,却是应了罗杰和卡门说的那样:演出前祝福对方好运会倒大霉的。
【呼应篇】
布鲁斯第一次来麦克斯家里时,麦克斯怂恿他跟自己拍摄烂剧圈钱。他使用频率最高的语言是“We can do(我们做得到).”,而布鲁斯的回应则是“Ican’t do(做不到).”,其中can(可以)和can’t(不可以)互为反义。这里还有一个有趣的小地方,不知道其他观剧者有没有注意到。麦克斯鼓动布鲁斯入伙的时候,他用的人称代词是“we(我们)”,而布鲁斯用的是“I(我)”,显然最初的时候布鲁斯并未将他们二人看作整体,也侧面说明了布鲁斯的自我否定。
麦克斯在怂恿布鲁斯的时候还用了一起去Rio(里约)作为诱惑,布鲁斯的回应则是不想为此进监狱(jail)。而在剧末的时候,麦克斯没去成Rio反倒进了jail,而觉得自己会进jail的布鲁斯反而去了Rio。
剧目开始时,麦克斯到自己要“重攀高峰”的时候爬上了梯子的最顶端,而布鲁斯渴望自己成为成功的制作人时爬上了事务所柜子的最顶层。两者都想站在高处,也都站在了高处。
乌拉试镜时演唱的歌曲灵感来自于她从白色劳斯莱斯下车时窗边一个大喊着“有料就要秀出来”的疯子,而那扇窗,就是麦克斯的家,那个疯子也是麦克斯其人。缘分呐,可真是个好东西。
在布鲁斯担忧和乌拉之间存在语言障碍的情况下,麦克斯提议他可以用简单的“哇哇哇哇呜”进行沟通,而后来确实也“哇哇哇哇呜”了,只不过此时的场景和预期偏差的有点多。
布鲁斯一直想戴上那顶麦克斯所谓的“百老汇制作人”才能戴的帽子。《阿道夫的春光》首映时他想戴,受到了麦克斯的反对,而最终在《爱之囚徒(Prison of Love)》大获成功时,他终于戴上了这顶帽子。从《阿道夫的春光》到《爱之囚徒》,从名不副实到名副其实,相较于《阿道夫的春光》这一闹剧,《爱之囚徒》才是他正式踏入百老汇的象征。
【语言篇】
>修辞
此剧编剧语言功底深厚,除了常见的押韵、排比、比喻、夸张等修辞手法,还应用了大量的文字修辞。
///双关///
论剧中出现频率很高的修辞,“双关”算一个。比如翻译成“保持欢乐(Keep it gay)”中的gay,既可以表示颜色的鲜艳和情绪的明朗,又可以表示剧情主线中的LGBT团体,这样的文字处理简直聪明。
///反复///
反复这一修辞手法出现在大部分的歌词当中,除了强调内容的作用之外,我感受最多的应该是洗脑。最好笑的是穿得一身绿油油、看起来就很倒霉的会计们,口里哼着一首大概名为“unhappy(不开心)”的歌。在歌曲中为了点题以及强调自己真的非常不高兴,用了无数个very(非常)来强化自己的情绪,最多的一次甚至讲了7遍,还要在后面加上一个递进的sad(伤心)。
///其他///
当布鲁斯“假设”麦克斯是个“虚伪的人”时,麦克斯反问“这还用假设?”;
当一位试镜演员说自己参演过《No, no, Nietzsche(不,不,尼采)》时导演问他是否扮演的尼采,而演员回答的是“no,no。”;
当乌拉和布鲁斯提及观众喜欢的是G string(丁字裤)而不是E string(提琴E弦)时,“string”的对照...
这些都是编剧深厚语言功底的体现。除了语言修辞之外,剧中同样充满了大量直接或间接的铺垫。为了描述麦克斯一开始的剧有多烂,编剧一句“剧评家看到中场都跑了”,还有一段“在麦克斯剧中死去的角色太幸运了”足以衬托。
而当麦克斯和布鲁斯找到弗兰兹要购买他剧本的时候,他们将希特勒描述为“you know who(你知道是谁)”,这不禁让人联想到《哈利波特》中大多数人对伏地魔的称呼。
>字幕
全剧语速极快。在同时需要摸黑做笔记、看剧,还要听原音的情况下,我也不得不借助起字幕帮助消化。于是就发现了字幕组可爱的小心机。
适当迎合演出地观众的口味、加入一些地道文化似乎成了商业演出的套路,比如字幕中象征地域的“闽南话”、代表网络用语的“深井冰”、调笑货品质量的“双十一买的货”,还有调侃中国各种普通话口音的“失身”和“死身”。
除此之外,麦克斯吹嘘自己名字是制作人中最长的时候,原声说的是“13 letters(13个字母)”,因为麦克斯的全名为Max Bialystock,而字幕对此作了本土化的处理,由“13个字母”变成了“九个字(麦克斯·毕亚利斯托克)”。这样的本土化修改既有助于当地观众的理解,也体现了剧团的诚意和用心。
【尾声】
(扮演卡门的那位腰细翘臀腿长颜美的小哥,在下场互动的时候牵我的手了!!!我。。。打算再也不洗了!!!求扮演者姓名啊嗷嗷嗷~)
此剧演员功力深厚、唱作俱佳。舞蹈动作明快活泼,肢体动作幅度很大,涵括了拉丁、芭蕾、踢踏、探戈等各种舞蹈元素。演员的核心也很稳,尤其是扮演卡门那位演员盈盈一握的小蛮腰。其中我最喜欢的是扮演布鲁斯那位演员的歌声。他声音清亮,带着一丝钥匙碰撞在一起的清脆感,唱歌时带有明显的美声气息和声乐共鸣。
此剧既有简洁直观的笑点铺设,也蕴含着糅合了社会背景的更深层次的黑色幽默。主线清晰,点题明确。不论是从大主题或是小情景,都鲜见偏离。麦克斯需要在小老太太们身上融资,他用来欺骗的剧名便是《现金(cash)》,简单粗暴、直截了当地说明自己到底有多穷。麦克斯第一次出现在自己家里的时候,家具简单、装修破败,身上的缎面睡袍看起来仿佛是昔日奢靡的残余痕迹。然而往下看的时候才发现睡袍点题的不是纸醉金迷,而是“睡”字本身,毕竟麦克斯需要借助这一动词发光发热,获取利益。烂剧《阿道夫的春光》中,阿道夫打赢二战,破坏了和平,与之想点题的是被弗兰兹控制在笼子中、还能踩准音乐节奏的、被驯化的鸽子。
剧中剧《阿道夫的春光》还将观众狠狠地调戏了一把。演员们第一次谢幕的时候,表现得如此真实以至于观众们都信以为真念念不舍。而当观众们刚调整好心态接受剧目终止的时候,才发现之前的谢幕只是《阿道夫的春光》的谢幕。
舞台布景富丽堂皇,看起来热闹又俗气。但这一色彩斑斓的布景又和印象中的百老汇如此契合,这才是我心心念念的百老汇。明明是出喜剧,我却看哭了。
--行莱2017年12月1日 18:50 于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