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多了,大舅和大舅妈还没回来,子傲也不睡,在客厅里继续摆弄他的玩具,我也有些无所事事,电视综艺节目,千篇一律的也提不起精神,我突然想到下午子傲提起的娇娇,于是便问起来。
我说:“小表弟,那个娇娇是你同学吗?”
他低头摆弄着变形金刚,还给变形金刚整了个游泳池(用蓝色方巾做池)。
他说:“不是,是我隔壁班的,小时候我俩在同一间幼儿园。”
我说:“哦?她父母是做什么的?也是大老板吗?”
他说:“不是,她很脏,只有我跟她玩。” 我说:“那你为什么跟她玩?”
他说:“因为我妈妈说了,不能以貌取人,我妈妈喜欢她,所以我也不讨厌她。”
我说:“大舅妈也认识?”
他说:“恩,她天天在酒楼里吃饭。”
我说:“那我怎么没见过?”
他说:“因为她暑假要跟我一起去外婆家,你怎么可能见的着。”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这个名字唤作娇娇的小女孩,只是在酒楼偶尔听人提起过,老李提过,还有厨房折菜的大爷也提过,只是当时忙着想自己的事情,所以没怎么在意,我说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原来她早就和我所处的时空那样巧妙的擦肩而过了·····
我第一次见到娇娇时,是高一的暑假,那时候我十六岁,娇娇十岁,子傲也是十岁。
大概天生是块读书的料子,没怎么用功,我也顺顺利利的考上了高中,也可能是我做任何事情都比较专一吧,不容易分心,所以自然比比人多了一分优势。
高一暑期,照例在酒楼里做服务员,老李说我比刚来时成熟稳重多了,当初就一小丫头片子,现如今也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子傲也时常在酒店出没,连同娇娇,娇娇个头也不大,瘦瘦小小的,小麦色的皮肤,单眼皮,有梨涡,梳一个马尾,脏兮兮的,爱笑也爱仰着脸问我:“你就是张阿姨老提的那个新来的小姐姐?”
我答:“我可不是新来的小姐姐,我是这里的老姐姐了。”然后忙做手中的事,看看她。
张阿姨是酒楼里的老员工了,也是服务员里的组长。
我问正在和我一起涮盘的张阿姨:“这次回来,看到了一楼二楼都是些新面孔,新招来的吗?”
张阿姨说:“都是新来的,哎~”
我说:“怎么还叹上气了,那个齐阿姨,还有话特别多的丁阿姨呢?休班了?也没见着····”
张阿姨说:“都给挤兑走啦。”
我有些吃惊,说:“什么?都挤兑走了?”
张阿姨说:“你还小,不懂,好好学习吧孩子,可别一辈子跟我们样,吃苦受气,这就是社会。”
我很讨厌长一辈的人跟我说这就是社会这种话,我总觉得她们说的太严重了,社会应该有好的一面,虽然我未出学堂,可也一直在这里打工,也算是进了半个社会了,怎么就社会险恶了?我还真是不理解·······不过,待了不到半个月,我就懂了,也能理解了什么叫“社会”。
娇娇跟子傲在院里跑着玩,东躲西藏的,别有意思。
子傲之所以这暑期没有回外婆家避暑,是因为大舅妈给他报了好多补习班,什么美术,跆拳道,吉他····凡是能报的就都报了,唯恐孩子输在起跑线上。而娇娇之所以没回去,一是因为子傲没回去,二是因为她父亲今年搬来了酒楼里住,帮忙看着酒楼跟幼儿园。大舅妈在年初就把酒楼对面的一个不怎么火气的饭店盘下来改成了幼儿园,就跟酒楼斜对着,中间隔着胡同,这胡同倒也宽敞,来来往往接学生的车众多,也没影响酒楼生意,反而酒楼跟幼儿园都挺火气,客人没断过,学生也没断过,每年都是正常开班,要不说大舅妈厉害呢。
又是一日,娇娇跑来楼上找我讨糖吃,因为刚刚接了喜宴,是喜事,知书达理之人都要给服务员一些瓜子糖吃,娇娇便跑来伸手要糖,我是知道她要来的,所以都留给了她。看她跑出去玩了,这会儿不忙,张阿姨,便跟我絮叨起娇娇来。
张阿姨说:“你说多好的一个孩子,她娘怎么就得了精神病呢,也苦了这孩子,没妈疼······”
薛姨刚从包间端了菜,退出来,听我们在讨论娇娇也来插话。
薛姨说:“就是,她爸爸还是一个残疾,没工作,这不,娇娇从小就来酒楼找吃的,她奶奶住在这后面几个胡同里,离的近。”
我心一惊,说:“真假,娇娇命这么苦呢?她奶奶?是那个晚上过来寻她回去的,头发有些白,年龄六十左右,身体挺好的那个阿姨?还带一男孩?”
张阿姨说:“是那老太婆,人很好,跟她二儿子在这办了个不大的养猪场,饭店里的剩菜每晚都要来拉回去,喂猪的,那男孩是老二的儿子,不常跟来。”
薛姨说:“也不算苦了,说到底还是有福之人,那天来咱酒楼里吃饭的那个短头发,可洋气的那女老板还记得不?她出现资助娇娇,让娇娇上学的,这以后长大了,都不愁工作···”
我说:“就是那个酒厂老板,相梅夫人?”
薛姨说:“对对,就是她,我听说她早些年离婚里,也没孩子,一个女强人走到现在挺不容易的。”
我又郁闷了,便问:“那娇娇每年回避暑山庄是去谁家?”
张阿姨说:“她自己的家呗,听说她娘年初死了,她爹这不来京了,孟老板念及旧情给了份差事,还这么照顾着娇娇。”
我又吃了一惊,问“死了?你是说娇娇的妈妈死了?”
薛姨说:“那可不,我也听说了,也算是少了份负担。”
这一晚我听到了太多的关于娇娇的家事,大舅之所以愿意帮娇娇,帮她爸,是因为,早些年林叔叔和大舅一起入伍当的兵,是战友,关系颇好,后来退伍,也曾想一起闯事业,但家里因他是长子,把他喊回去结婚,当年娇娇妈妈是一个出落水灵的姑娘,也就答应了这门亲事,不曾想,生了娇娇后,产后抑郁精神失常了。林叔叔为了给娇娇妈治病多挣些钱,就去山里,矿上挖矿,一个不小心,石头砸下来,弄残了双腿,行走不利索,但好在右腿伤势不大,能撑起来走路,但劳动是很难了,这么些年,大舅给了不少接济,还有林叔叔的弟弟,那个话不怎么多的养猪厂厂主,一直养着娇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