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我离家,客合肥,此地少山多人,常思友人千里外,而愁闷塞胸,身外之物,枯索无味。及此游,始易心境,故记之。是日,庚寅十二月二十七日。
从清风阁大门入,一亭一碑,明月亭下记清风。阁分五楼,信步而上登楼,惜乎人为斧凿之迹过重,不过是罗列个文人名士:化胡老子、梦蝶庄周、广陵嵇康......木刻些诗词文章:东临碣石歌,采菊东篱酒 ,清明杏花雨、琅琊醉翁亭......白云悠悠,俱都作古。登顶层,颇有“古阁观天,阴晴日月肩头过”之畅怀。舟山多丘陵,登山眺海,合肥居平原,同是遥襟俯畅之佳所,奈何高楼兀起,不可极目远眺。包孝肃公墓园占地不大,为三开间两进深建筑,按宋“营造法式”建,从大门入,多植松柏,却奇竟有暗香浮动,后知乃两低矮腊梅,尚小而未经霜雪故不显风骨,过神门,入享堂,堂前六石像,四兽两两成对,又为文武像,文臣善目执圭简,武将提眉吊眼仗龙泉。堂内供灵位,出即见土坟五六,葬包公即眷属后人;依堪舆术,水能聚阴,故于此处多见太平缸。
红褐色院墙高低冥迷,错落有致,院落里高大的水杉羽叶飘零,它们不知度尽几许春秋?羽叶散落在青石阶上,被风扫去,又同时卷走多少尘事?下石阶,见龙图地下墓门,位于主坟正下。自外观之,虽有暖灯,不知内究深几许。壮胆入,悄无人,惟闻踩踏之声,灯为蟠龙首仿古灯;借光观侧壁上图,图为孝经及接引图。未几,道路左转,金丝楠木棺木赫然,内藏残骨,原棺及遗体历千年已朽。
公生时,论名不及韩琦、欧阳修、范仲淹、文彦博;论改革朝政、变法图强亦不出众。然廉、正可为官者师,故千年之下,香火不息。时属冬至刚过,然浮庄中草木森森,除水落石出、朔风袭人外未觉乃落败之季。
庄中孝肃园为徽派建筑,虽无雕栏画栋之精巧,别有白墙黑瓦之雅意。瓦当上镌“福”“寿”文,修竹琳琳,偶见墙角木瓜树,思诗经木瓜篇,拍照留念。
施施而行,漫漫而游。恍惚若闻丝竹金缕之声,怦然,听声寻觅,却是临河小榭旁的假石弹出。想来也是奢望,怎会在此遇见抚琴之人。旁有假山,山腹别有洞天。童心起而委身入,步道回环迤逦。得洞口,洞口青藤掩映,可见久无人来。忆及武陵人之所见,遂不顾尘土,欣然从此过。今人多爱衣物甚于寻幽,乐喧嚣不安清净,然人各有志,何必强求?
昔吾在家,其隙也,一人登篁山,虽无所见而犹不欲归,聆涛听风,遇雨不避,雨后见夕阳西下。风雨暝晦,劳尘关锁,苟非人力所及,则心为形役,何所取哉?如东坡言,清风明月与尔共适。此行又得此意,何求人尽解吾,但与万化冥合,游于是乎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