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为人,欲念万千,只是有时一些心愿太难实现,人的热衷往往在等待中慢慢磨去,反而是生活中不经意获得的小收获,也许微不足道,却能使情感获得巨大的满足。
二十岁的这个春天,我突然发现了婴儿毫无由头便能获得欢乐的缘由。
今天早晨我还睡意朦胧时,听到早起的舍友低声说:“今天的燕子飞得很低,想必是要下大雨了吧。”睁眼看去,寝室内的光线果然阴暗暗的,而阴暗的同时又带着一种摇篮似的安全感,今天是周六,想来不会有什么烦心事找上我来。
虽睡醒了,一时间却不太想起,我在手机上重温了一两集高中时喜欢的动画,然后坐起来,看到下铺台灯下学习的舍友,还有叼着彩绳自娱自乐的小狗,心儿仿佛也轻跃起来了。下床洗漱穿衣,周末没有开不完的会和无趣的课,可以随便穿衣服,随便吃饭,不会受到钟表社会的任何苛责。
下楼吃饭,新鲜酥脆的炸虾饼吃进嘴中香嫩可口,红烧豆腐没有影响口感的卤水味,鱼肉卷在入味的同时又带有嚼劲,还有米饭,这家小店炊的米比食堂的更加香甜,特别是在上面浇了番茄炒蛋与红烧肉的汤汁,配上一碗紫菜蛋汤,使人在饱腹的同时又感到饮食文明的许多美感。中国人对于厨艺的倾心已足以使人敬佩了,倘使再想到厨师对食材的珍惜与对食客的善意,早就觉得自己的心里比大米还甜了。
快到下午了,我打着长伞去找朋友一起去学习,路上看着雨中走来走去的行人,没由来得想到英国人的绅士、法国人的骑士道、意大利人毫不吝啬的赞美精神、中国人谦逊而乐学的品质,许许多多得知于书本和现世的想法不断浮现,自己感知到一种行走于南方烟雨品味浓情的极大满足。
“不管是农耕时代,还是工业时代,适度的下雨总是对人类极大的恩惠,这种幸福感是潜藏在人的血液中的,不时会洋溢出来,给人一种观看天空与土地互相唱和的仪式感的满足。”这句话从我的身体里不知哪个位置冒了出来,然后就在思绪里扎了根。今天的天气、饮食、穿衣、行走与往日毫无差别,我却听到了内心异于往日的雀跃。
我想起自己十二三岁时每日无理由的烦躁,想起十五六岁时常用理想抚平自身的不安,想起十八九岁时一心规划人生却失去了捕捉情感的能力。这些年华,我好像错过了很多,我一直觉得瓦尔登湖的魅力在能让作者思考人生,却没想到它自己的起落与澄澈同样是美的居所,人生是靠一步一步在社会中行进获得的,但感知自然的喜悦,却是上天赐予的与生俱来的天赋。
在微不足道事物中获得的些许满足,就像是造物者怕人活得太辛苦,所以刻意在人身边留下的几颗糖果。它不像责任抱负、红尘情感这些大餐可以填补人生路上行者的饥饿,却又能用甜味安慰人的痛苦,使人有兴趣继续在荒漠中寻找盛开的花朵。
中学时期,我们常提及“改变世界”与“改变自己”这两个命题非此即彼的关系,强调只有努力才能改变世界而不被世界所改变。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改变世界当然是个“有用”的命题,可有时偶尔被世界改变一下,在自己想象外的世界获得一些微不足道处的满足,又未尝不是件“有趣”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