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六月末,土地丰收完毕,就到了开始翻地,犁地,耙地,播种秋季作物的时间。老牛也累了,歪着头躺在村头的水塘里,一声不吭,嚼着麦草。小黄跟着蝴蝶后面,跑过整整齐齐的麦茬,昨天金黄色穗粒还随风摇晃,现在大地只留下一片灰黄。
老黄猪命,今年七十又一,还是老鳏夫,人生到了古稀之年,明年就又是他的本命年。老黄也是好命,上一个本命年他刚刚养了一对儿子,老来得子,很是得意,逢人三句话离不了儿子。但是呢,龙生九子,子子不同,老黄不是龙,好不容易养活了两儿子,却没有钱够他们吃饭、穿衣、读书、娶亲、给老黄生孙子,这些现代社会必须的流程办不到。老黄当然想到了办法,那就是把儿子卖了。
卖一个,得了钱,自己也不辛苦,友养活剩下的儿子。
老黄不服输,一个儿子也不想卖。他想到了找政府,要给儿子们“闹个”低保。政府不给俩儿子办低保,他就去闹事,他的理由也很充分,他给生产队添了两个“男劳力”。老黄说的政府,也不是乡镇政府,他说的是“生产大队那个队长”。
老黄觉得自己年轻时,出了力,挣了工分,“那个队长”不给他记工分,年底分不到粮,还要罚钱。结婚彩礼拿不出来,相亲的姑娘约定年后“过门”,也就是结婚,也吹了,嫁了别人。
罚钱不知道是不是对,但是队长不给老黄记工分却没有错。大家还在生产队里挣下一年的口粮时,老黄出工向来赶不上倒数第二个。农村地力薄,黄泥滩到了夏季只能收上来可怜巴巴的麦穗。青黄不接时候,村子里的老人就开始去走亲戚,说是走亲戚,其实两手空空,仗着老脸皮去要饭吃。要来的饭还不能吃完,家里还有年轻人,还有下一顿。
老黄这一门族,他是最年长的了。这一次,想找找找亲戚不卖儿子怕是办不到了。
小辈的不喜欢老黄,也不喜欢老黄弄来的疯女人。2006年夏天,老黄可能自己都记不住是哪年了,就知道那年雨下的特别大,老黄去赶会,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个疯疯傻傻的女人回来。呵!好家伙,马上过六十大寿的老黄要当新郎了。村子里的人都涌进老黄的小院子,想看看老黄的“新娘”“俊不俊”。
老黄似乎是紧张,毕竟第一次这么多人关注到他了,他一圈一圈地散烟,说着开心的话,大家也跟着他笑。疯女人也跟着笑。
疯女人不检点。趁着老黄赶大会,村子里另一个瘸腿光棍偷偷把她弄到自己家住了好几天。老黄把疯女人挣回来之后没多久,疯女人肚子开始变大了。
黄氏家族觉得这个疯女人辱没了家族门声,要把她赶出去。疯女人不知道这么多人要干什么,就被人拉着手脚,拖出了被窝,光着身子,上半身和下半身都光着。疯女人就骂“不要脸!你真丢人!”“不要脸!你真丢人!”,翻来覆去就这么两句话。
老黄相信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的孩子。孩子生下来办不了出生证,因为老黄没有结婚证,办不了结婚证是因为谁也不知道疯女人是哪里人,今年多大。疯女人不理发,乱蓬蓬的头发看着像是六十多,老黄自己说疯女人现在还来月经,他还要给她擦身子。
闹到最后,老黄只有自己一个人有低保,他觉得自己像是吃商品粮的国家干部,领到了国家的钱。与其说是低保,他更愿意把他想成退休金。
两个儿子还是养活不了,老黄把小儿子卖到了河南。卖了多少钱老黄也不说,有的人猜十万,有的人猜只给了八千。没有一个人知道准确消息,只能确定剩下的老大很像老黄。
老黄还是会想起他的青年时代,他说都怪自己,那时候出工净是在地头看蚂蚁搬家了。如果那时候娶着了媳妇,现在也许就不用卖儿子了。
老黄卖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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