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姑奶奶,就是我爷爷的姐姐,我爸爸的姑妈,爷爷没有兄弟却有好多个姐姐。
爷爷去世好几年了,如今爷爷那一辈的还剩下三位姑奶奶。三位亲姐妹年纪都是80+,最大的92岁。
今天我想写的就是92岁姑奶奶的爱情。
据说姑奶奶年轻的时候漂亮,能干,虽然大字不识,可在生产队是妇女主任。
她有过两次婚姻,与第一任的丈夫生了一个女儿,我叫她姑姑。与第二任丈夫生有一个儿子,就是我表叔。
在那个年代,离婚是很不光彩的事情。放在现在,女性虽然自我意识很强了,可即使婚姻不幸福,但为了孩子为了面子在婚姻里煎熬的并不在少数,何况是那个时代啊!
我问过我妈,姑奶奶为什么离婚。我妈说第一任丈夫作风不好,偷拿了生产队的东西,姑奶奶是妇女主任,气的不行,立刻跟他离了婚。第二任丈夫是个老实的庄稼人,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经历过两次失败的婚姻,姑奶奶干脆不嫁人了,一个人带着一双儿女生活。那时候,除了种地没有其他活路。她一个女人,成天忙活在责任地里,起早贪黑的干活。
我记得小时候每天凌晨会被姑奶奶喂鸡喂鸭的声音吵醒。她天不亮就起来,先把家里的鸡鸭猪都喂一遍,她自己简单吃点就下地干活了。
当年,每个生产队都有一条水利灌溉系统,我们管它叫“电管站”。 有专人负责,在旱季或者少雨的季节里,电管站就工作了。大河里的水被抽到灌溉渠道里,再顺着长长的渠道流到每家每户的田地里。
“老尹”是我们隔壁村的,是电管站的负责人。电管站有时需要24小时打水,他得整夜整夜看守着。无数个晨昏,他看见我姑奶奶一个人在地里忙碌着,他想施以援手,可是好强的姑奶奶都拒绝了。
那时“老尹”是个单身小伙子,虽然知道面前的这个女人离过两次婚,带着两个孩子,但他还是动了心。
于是在姑奶奶的地头田间,经常会有搪瓷杯,里面有糖泡炒米,有时藏着水泡鸡蛋。在物质匮乏的年代,这些都是稀罕的营养餐,只有家里来了贵客和刚生完娃的产妇才能吃上。老尹的用心终于打动了倔强的姑奶奶。
因为有两次婚姻的阴影,姑奶奶决定这辈子不再结婚了。虽然他俩都是单身,但在当时,这样相处的感情,非议是肯定有的,流言也不会少。
但他俩,开始了半个世纪的爱情长跑。
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老尹总是坐在姑奶奶的屋檐下,姑奶奶有时坐在屋内,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有时姑奶奶在屋里忙活,老尹就晒着太阳抽着烟。下午,他俩会跟其他两个老太太一起抓几副花牌。
晚上天黑了,等我们吃了晚饭,有时更晚的时候,听见老尹喘咳着路过我家门口。我妈有时会说“老尹到现在才回去啊”。
日子就这么在不经意间悄然而去。转眼他们都老了。有次我接到老尹侄孙女的电话,说老头子在市第一人民医院,情况不太好,他想见我姑奶奶。我赶紧通知了家里,姑奶奶去医院照顾了他,爱情的力量很神奇,老头渐渐康复了。
又过了好几年,有天我妈告诉我,老尹走了。
老尹没有亲生的子女,他的侄子侄女们待他如父,姑奶奶去参加葬礼,他们给姑奶奶磕头,这么多年相濡以沫的陪伴,老尹没有遗憾。
如今,姑奶奶已经92岁了,满头银丝,身体小小的。我每次回娘家,都会高声喊她:“姑奶奶”,她开心的答应:“哎,你回来啦”,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虽然姑姑和表叔都想接她去同住,可老太太坚持住在她生活了一辈子的屋里,屋前屋后种着各种蔬菜,还养了几只鸡鸭,凌晨三四点依然听见她喂鸡的声音。
这就是我的姑奶奶的爱情。
有一首歌,“到哪里找那么好的人,配的起我明明白白的青春。到哪里找那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