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不要生气,姐姐不愿意吃雪糕,宝蛋一个人吃便罢了。但姐姐说是太高兴了的缘故,那分明是骗宝蛋的话。那儿有人是因为太高兴了的缘故而分明流着眼泪哭泣呢?”
“姐姐怎么会骗宝蛋呢。人就是在最最开心的时刻反而会掉眼泪哭泣的,这叫做‘乐极生悲’。宝蛋现在年龄还小,尚不懂得人间的喜怒哀乐和七情六欲的。”丑枝爱怜地用手抚摸着宝蛋的头,嘴角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来。
宝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将已经融化了的雪糕收回,含在嘴里,津津有味地抿咬起来,还不时地用眼睛偷窥似的瞟瞟丑枝。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童真的笑。宝蛋用自己的袖子擦擦掉落在丑枝衣衫上的雪糕水,绽露着无邪,嘻嘻道:“真对不起姐姐。”
要是在平时,谁敢把雪糕水溅落在丑枝的衣衫上,虽然性格再生得温柔娴静,但到底是女孩子,爱美之心皆有之,何况丑枝又怎样地在乎着干净,于是, 她真想扒其皮抽其筋,
狠狠地揍他一顿。责备起他的不是来。而现在,她却异常的平静,无论无何也生不起气来。反倒觉得心里面畅快了许多。
丑枝轻声细语道:“没关系。宝蛋乖,宝蛋现在懂事多了。宝蛋将这一块钱先拿着,回家去,姐姐现在有事,顾不得与你一块去吃,等明天姐姐办完事回家后,再拿这钱买雪糕与宝蛋吃。行吗?”
宝蛋答应着,点了点头。嘴里含着雪糕,雪糕水顺势从嘴角漫溢出来。
丑枝帮宝蛋把嘴角擦干净,便让他走了。
看着宝蛋离去的身影,丑枝百感交集,心情复杂。
然后丑枝就沿着一条羊肠小道,在上面快快地走着,好像小跑似的。这是一条有一丈来宽的土路,路面平坦,两边有杂草丛生,都是些野的,不知名的,高高低低,参差不平。其间有人栽种的桐树,距离路心较近,树身有人胳臂粗细左右,青皮或黑灰皮,叶正值繁茂之际,站在路旁简直就像玉树临风、鹤立鸡群,显眼得很。这是高壮威猛的,余下的自然是矮草乱花。那野花,不多,亦不甚漂亮,大多零星地分散和镶嵌在枯萎的秃枝和鲜艳的有叶子的乱草团中。抬眼望去,左边的远方是一望无际的田地,田地里正生长着刚发出芽的庄稼,地面已经新绿一片,绵绵续续地向四周铺展开来,足像一张绿茸茸的大毛毯,铺天盖地地从空而降。大毛毯之上并非一马平川、空荡无物,而是时常有数匹静止的骏马在悠闲地啃着青草似的,那骏马并非什么骏马,而是一排排的柿树在秋风中招舞。柿树上果然早已硕果累累,依稀散发着阵阵的清香。这清香如同晨雾般迷离笼罩在空旷的原野上,陶醉着虫儿鸟儿们。孩子们当然也不甘示弱,张巴着嘴,在树下瞪一双渴望的眼,有些馋的索性捷足先登爬上了树,来个狼吞虎咽,好好过把馋瘾。右边的远方却是一畦荒废的烂地,地里寸草不生,一毛不长,蛮荒芜,蛮凄凉的。但面积却不是很大,因为再向右便有起起伏伏断断续续的屋舍的隐现了。白日,这片贫瘠的土地在太阳强烈的照耀下泛着栩栩的光辉,比之于黄昏的温柔简直是天壤之别,泾渭分明,这本是自然界的事情,人当不必参与。但总有些不安分的人想改变这样的现状,终究不得成功,这原是意料之内的事情了。原本就没有谁能够阻挡得了黑暗前进的步伐。于是一如既往的黑暗依旧如约般地降临了,降临在这片贫瘠与肥沃的土地之上,降临在感性的辽阔的宇宙之上。黑暗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缺少光明的希望。聪明的人类不愧为自然优胜劣汰的结晶,他在进化的过程中不断的思索,不断的探寻,终于凭借不屈不挠的毅力和百折不回的坚决征服了几乎面临到的所有的艰难困阻。于是在黑暗中先有了火,再有了灯——霓虹的闪烁,激光的绚艳,无不美化和装点着现代人类文明的灯红酒绿和醉生梦死。灯火阑珊,在远方的黑暗里跳跃着,如同一支微弱的孤烛翘立在风中那样孤单。大地模糊一片。银河里依稀显耀着几颗明净的星。这条路的尽头牵连着一条宽敞的柏油公路——三一零国道——这还是近几年方修建的。国道的两旁用雪白的线各自分划着一米略宽的人行道。人行道的两旁栽种有一些草和开花的树,这些树开的花一般的都不很漂亮,是给人“看”的,不是给人欣赏的。而且花期甚短,大概都在夏季的颇多。花色亦不美,不鲜艳亮丽,大部分都是浅色,粉红的、淡白的、淡紫的、纯白的本来就不醒目刺眼,更何况长年累月地经受着灰尘的侵染,就越发的不明朗了。现下正值花期,树上固然盛开着无数的花朵和蓓蕾,但毕竟不是什么美丽的风景,蜂子蝶儿们也不肯赏脸观光。稀落凌乱地瞎缀在树枝上的花儿们也只得顾影自怜孤芳自赏了。平日,这个丁字路口的尽头——土路与国道的交接口——一向是有载人摩托车停在那儿的,东游西转东瞅西看的,这是生意人的本性,毋庸置疑。虽然这只是一笔笔的小生意,但足以养家糊口了。对这些胸无大志寸目鼠光的家伙们来讲,能够养家糊口已经足矣。他们这些人是很容易满足现状的。今晚上,这儿停靠的摩托车并不是很多,只有三辆。他们看见丑枝拎着布包,穿得衣衫整齐,便知道是要出门的,这是经验。一种生存的竞争意识驱使他们冲丑枝殷勤地喊:“要走吗?要走吗?……”他们甚至都舍不得浪费下车的工夫,便急急地将车开了过来。
还未等丑枝说出要走的意思表示时,一辆摩托车已经开到了丑枝的面前,拦住她的去路,叫她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