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带给我的凄凉是任何喧闹都无法覆盖的。餐厅里生意很好,老板、服务员们和我都很熟悉,就像我对秋天一样的熟悉与敏感。——赵雷
诗有歌的特性,歌词却不能全然当成诗,为了迎合曲调,总要做些约束。赵雷的歌词,值得我称他为诗人。他的曲,得益于他把诗的音乐美发挥到了极致。认识赵雷,一定要读这五首诗(词)。
一、《少年锦时》:关于家
钟声敲响了日落
柏油路跃过山坡
一直通向北方的
是我们想象 长大后也未曾经过
爬满青藤的房子
屋檐下的邻居在黄昏中飞驰
秋天的时候,柿子树一熟 够我们吃很久
收音机靠坐在床头
贪玩的少年抱着漫画书不放手
陪我入睡的 是月亮的忧愁
和装满幻梦的枕头,沾满口水的枕头
恨不得把整首词都扒下来,又怕显露了自己的贪心。这首诗的第一句是“又回到沉默的午夜”,曲子的开头分不清是钟声还是铃声,短短几分钟,脑海中又是柳絮飞舞、公车驶过。这首歌出自《吉姆餐厅》,当夜幕降临时,总有一种钻心的孤独,当一切安静下来,会有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一切回忆都好像与这家餐厅有关。赵雷给它起了一个新的名字,它已然是从家延伸出来的一个“似家的存在”。
萧敬腾说的:听赵雷的歌,会很想家。像钟声、落日、柏油路、柿子树等景象,美丽在心头,好像每个人都在脑海中描绘过。
因为家,本不是我们想象里那样子的,它并不算美,平凡甚至简陋,只是漂泊久了,家在我们心中活成了那个样子。
二、《未给姐姐递出的信》:关于思念
姐姐若能看到我这边的月亮该多好
我就住在月亮笑容下面的小街道
我的邻女清早起床总是会大喊大叫
每当不高兴的时候
就出去晒一晒太阳
我这边每到黄昏的时候
就开始刮起风了
“若能……多好”,在英文中有相似的表达,叫“If only”,要是……便好了,虚拟语气,表达奢望。意思就是,你看不到我这边的月亮,我明知道,还是想把这愿望和你说说,可是这封信,从未递出。这世上,究竟有多少,“明知道不可能还是要念叨一下”的事。是不是有点像那句“爱是想触碰却又收回手”。
看到“月亮笑容下面的小街道”,我觉得新奇极了,月亮和笑容,初读觉得好玩,再仔细想想,可不是就是笑脸么,每个人心中的月亮都跟着自己走的。
其实好些女孩子就如这诗中的“邻女” ,疯疯癫癫的少女模样。轻描淡写一句“最近我失去了爱情,生活一下子变得冷清。”其实心中已经孤独得不行,却话锋一转问“姐姐你那边的天空是不是,总有太阳高照”。再把姐姐夸了一阵,落寞地说了句:
姐姐如果感到疲惫
的时候去海边静一静
我也特别希望有天
你能回来定居在北京
当然,这话一出,这封信注定是递不出了。思念满溢,如何能让你知道。
三、《画》:关于梦
为寂寞的夜空画上一个月亮
把我画在那月亮的下面歌唱
为冷清的房子画上一扇大窗
再画上一张床
画一个姑娘陪着我
再画个花边的被窝
画上灶炉与柴火
我们一起生来一起活
我没有擦去争吵的橡皮
只有一只画着孤独的笔
那夜空的月也不再亮
只有个忧郁的孩子在唱
被刘欢称赞为“神来之笔”的一首歌,创作于赵雷精神压力最大的时期。生活清贫,因创作的瓶颈倍感压抑的赵雷,因为演出太晚只能留宿酒吧,凌晨三四点被装修的电钻声吵醒。大脑缺氧,精神恍惚,满脑子的幻想,赵雷写下了这首歌。
赵雷的诗,离不开“寂寞”二字,离不开午夜的渲染,月亮本是清冷,放在他心里,却成了最温暖的意象。赵雷画下了他向往的生活,梦并不是金碧辉煌的,一切看似也现实,夜空依然寂寞,房子依然冷清,可以他有月亮,有可以赏月的大窗,画中不止可以生,还可以活。
都是些平凡生活的样子,怎么就得不到呢。赵雷唱着自己向往的生活,却清醒异常。他很孤独,穿着《少年锦时》那件忧郁的白衬衫,还在唱。
四、《我们的时光》:关于青春
头顶的太阳 燃烧着青春的余热
它从来不会放弃 照耀着我们行进
寒冬不经过这里 那只是迷雾的山林
走完苍老的石桥 感到潮湿的味道
翻过那青山 你说你看头顶斗笠的人们
海风拂过椰树吹散一路的风尘
这里就像与闹市隔绝的又一个世界
让我们疲倦的身体在这里 长久地停歇
“青春”这个烂透了的词语,让我们逃离不开又无比怀念。仿佛迷雾经过,在石桥上闻到了潮湿的味道,再一想象,一群人正赤着脚,翻过青山,还是那群人,风尘仆仆,戴着斗笠经过我身旁。
安静祥和、头顶太阳的时光,安静地停泊在回忆里。我喜欢赵雷把“我们的时光”比喻成“停歇在疲惫身体”的又一个世界。美好的时光只有在回忆里,才是最安全的。
“山谷里何时会再传来我们的歌声”,几乎每一首歌,他都在怀想、思念。有着美好回忆的人,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回忆美好,是幸运,美好的却成回忆,是不幸。跟着哼唱到结尾,心疼了几阵。
五、《南方姑娘》:关于女子
北方的村庄住着一个南方的姑娘
她总是喜欢穿着带花的裙子站在路旁
她的话不多但笑起来是那么平静优雅
她柔弱的眼神里装的是什么 是思念的忧伤
南方的小镇阴雨的冬天没有北方冷
她不需要臃肿的棉衣去遮盖她似水的面容
她在来去的街头留下影子芳香在回眸人的心头
眨眼的时间芳香已飘散影子已不见
赵雷笔下的女性都很美,比如《未给姐姐递出的信》《三十岁的女人》中,那一种温柔韵味却忧郁的美。短短几句,脑中那女子的形象已经不亚于“丁香姑娘”。这首歌听第一遍的时候无感,有一天,不小心单曲循环了一下午。
赵雷和温柔女声的哼唱带来一座北方村庄,好像村庄就只有一个女子,穿着带花的裙子,优雅站在路旁。仿佛这里不是北方,仍是她生长的小镇,冬天的阴雨掩盖不了的芳香,背影迷离,远远地,只望得到白皙的脖子,和披肩的长发。
“在四季的风中她散着头发安慰着时光”,就这一句,我这拙笔要多久都写不出。那女子,美得足以安慰时光,还是说,女子需要时光的安慰呢。
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那个正在端着酒杯流泪的男人,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我能理解他的悲伤,却无法为他清唱一支歌。
这是我心中的赵雷,温柔的、小心翼翼、孤独的赵雷,思念母亲和家乡的赵雷,细腻隐忍、时刻留意这世间万物的赵雷。在我心中,他胜过万千诗人。
而你的温柔,有着疼痛的距离感,我知道,却不能安慰。愿,水的温柔,随月停泊在阁楼的木窗,得到岁月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