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你在一中,我在五中
那年,你在中南大学,我在湖南农大
那年,我在湖南,你在云南
算起来十二年了,初中同桌的那道三八线,没想到成了记忆中最近的距离。
二零一二年,二月四日,小年。我飞抵昆明,转乘两个多小时的别克车到达开远,这是我第二次来到这个城市。
晚上十点,满天的繁星散落在夜空中,如同铺陈在丝绒上的颗颗宝石,入眼多是夺目的光芒。坐车摇摇晃晃地经过的一段路,微弱灯光中,有一位战士笔直的立着,那就是部队么?他带我来到家属区,只看见绣锁,杂草,破窗,还有碎砖瓦砾铺了一地,推了推脱漆的木门,咯吱一响,这一切让我觉得自己回到了五十年前。他傻乎乎地冲我笑了笑,指了指门口贴的春联,拉着我进门,简陋的屋内盈满了花香,一个窄口的废弃炮弹壳中挤满了黄色和粉色的百合。
早晨,先听到号角,然后有整齐的口号声划破沉静,雄厚有力,顿时只觉得这铮铮男儿可爱可敬。阳光透过生绣的铁窗照射进来,落在手上,云南的冬天和我当时的心情一样,温暖。
二月六日的下午,我坐在红墙内的小院子里看书。这里的风带着暖意,丝丝缕缕拂过,留下一句岁月静好。我想起很多年前,在爷爷家前坪,也有这么一棵树,夏天的时候长长的枝条会随风摇摆,像是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他训练结束回来看我,我们静静地坐着,我把头搭在他肩上,一页一页翻书给他看,他突然扬起头对我说,“我们这样像不像是老了…….”我望着他笑。
我偶尔看天,看云,看书,脑子里顿时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酸诗: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在大院营区内闲逛,想起来开远前,曾无意翻出我俩高中时期往来的书信,厚厚的一叠,大约两百多封,装了一箱子,大多是他从前写给我的,蓝色的墨迹仿佛未干,信封内抽出略有些泛黄的纸张。其中有一封,竟是空白的,末尾只写了一句,“这封信写了有很想和你说的话,下笔不知从何说起……”我惊嘘,原来有这么一封信,我怎么不记得,随即打电话追问,他呵呵一笑说,是什么还重要么。我也恍然,是啊,仿佛许多年前,一个少年小心翼翼怀揣的心事又跃然纸上。
那些没说出的话,如今已经不需要再说。
二月九日,除夕。这是我二十五年来,度过的最安静的一个除夕,没有彻夜的鞭炮,没有翻滚的麻将,能听见的就是草丛中隐隐传来的虫鸣,夹杂着大院内此起彼伏的狗吠。我们包了饺子,在包饺子这件事情上,我俩都不是正规军,却也很严肃认真地对待了这件事,第一次自己擀了饺子皮,包出了各种奇形怪状的饺子,我们安慰自己,表象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容。晚上十点,按规定,除夕这晚干部要去轮流站岗,他让我留下来和他们继续看春晚。
我偷偷溜出来,远远看着哨台上昏黄的灯光,还有一个模糊的身影,笔挺挺地站着,突然鼻子一酸。我走下去和他说话,他在哨台上站岗,我在哨台下看天,我假装在看星星,其实在看他。
凌晨一点,我煮好了那些四分五裂还勉强能称之为饺子的东西和他一起吃,他说是他吃过最好吃的饺子,我咯咯地笑了,像个小鸽子,突然又觉得难过,因为,天亮后,我们就要分离…
短暂的相聚,总是伴着更长久的分离。
二月十日,清晨。匆忙赶上了车,只觉得离别就在眼前,却什么话也说不出。一个特别奇妙的大年初一,夹杂着新年伊始的喜悦和离别的伤感,车辆发动的时候,眼泪几欲溢出,被我硬生生逼回,挤出一个微笑给你。莫忘,勿念。回到长沙,天气骤然变冷,没有了蓝天白云,天空是空荡荡的白。我拖着行李箱快到家门口时,远远地看到了爸爸的身影还有地上一地的烟蒂,我拢了拢衣服,快步跑去挽住爸爸的手。
长沙,虽然没有阳光明媚,但这里,也是我的家,也是,我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