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生和玖不约而同地站起来，死死用视线捕捉着那上下跃动的黑影，玖从卫衣中掏出一把长枪，对着川生大喊道：“你快走！头盔在摩托上，带着头盔就能操控摩托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川生本准备从口袋中拿出先前那把手枪，但听到玖的话又犹豫了起来：“可是你一个人......”

“你在这里太拖累我了。”玖一边调试着枪支，一边催促着川生，“沿着左边的路走就能看到摩托，快走！”

川生想到自己白天时在小巷中慌乱无措的模样，也只能听从玖的话，向着高台外蜿蜒而至的道路跑过去。

但是为时已晚，川生还没迈出几步，那黑影就一步越到高台之上，借着夜间绚烂的霓虹灯光，川生才看清他的模样，与玖他们不同，面前的人几乎完全被机械所覆盖，就连用于遮盖的衣物都没有，只有面部还存在着人类的五官特征，不过也被或多或少的钢铁所笼罩。

“刚才，爆炸，你们，做的？。”几乎完全毫无感情又不连贯的尖锐语音刺痛了川生的耳朵，与斯稍稍带有的机械感不同，这句话似乎全都是由机械合成发音，甚至懒得加上任何伪装与掩饰。

“往后靠！这是暴徒。”不等川生反应过来，玖直接冲上前用那只改造手紧紧抓住川生的肩膀，把他甩到了身后。

川生瘫倒在地，肩膀上也留下了深深的抓握痕迹，疼痛的感觉让整条手臂的机能都近乎失灵，他只能勉强地站起来，另一只手紧握着那只手枪。

面前狭窄的空地上火花飞溅，川生看到从玖的双腿后侧那血肉深处伸出来一排冒着异样颜色光焰的引擎，推动着她在地面上不断滑动闪躲着对方的子弹，宛如冰上的花样舞者一般，而那火花基本上都是子弹打中那暴徒机械的身躯后燃起来的。

川生举起手枪对着敌人，但是手却控制不住地发抖，四处滑动着的玖也缭乱了他瞄准的视线，川生在这混乱中不停地安慰着自己：“没事的，没事的，玖能解决的......就算我不开枪也无所谓......没事的。”

“烦人！”那暴徒似乎是被那弹雨从睡梦中唤醒，开始不断地追逐着玖而不是待在原地被动挨打，“看清，你了！”

那暴徒高高跃起，引导着玖子弹的轨迹冲上天空，然后像是陨石坠落般，他在背后也张开了大大小小的引擎，带着摇曳的火光向着子弹轨道的来源冲过去。

“玖，别瞄准他，快跑！”川生看明白了他的意图，急忙着提醒玖，但是暴徒的钢铁身躯已经随着话语而至。川生看到刚才还在冰上起舞的玖被死死压在那坚硬的膝盖之下，身体正不断地抽搐着，脸上的血流与暗红色眼影含混不清。

“玖！”川生不禁大喊出声，却引来了暴徒的注意，他那被信号灯覆盖着的眼睛看向川生，闪出了警示般的红光。

川生看着那红光散射过来，倒映入自己的瞳孔，再如同涌泉一般从他眼中流出，逐渐化作吞天蔽日的白光包裹住川生，把他脸上那异样的海流感觉再次诱发起来，恐惧感伴随着刺眼的光芒袭到，令川生不自觉用双臂遮挡住双眼，手中的枪也随之落在地面。

“她要死了。”不属于在场任何人的声音传来，但是又令川生感觉到无比熟悉与怀念，就好像那个被海风吹拂的昨天清晨一般。

放下手臂，川生发现自己不是待在原来的高台，而是身处于那天下午自己躲藏起来的黑色石滩，而那声音的来源，就站在前方面对着自己——那个身穿白色衣裙的女孩。

“她要死了。”女孩重复着刚才的话，但是并未见到她敲动嘴唇，那声音从她身后的大海吹来，直达二人之间。

“这是哪里......你带我过来的吗。”川生向她启齿发问。

“她要死了。”女孩，或者说她身后的海风并未回答。

“我知道。”川生感受着温热鹅卵石在脚底的触感，心中的紧张与害怕一消而散，他瘫坐在地上，任凭涨起来的海水涌入鞋子，“我能怎么办，连玖都会死，我也肯定会死在那里。”

静静地，白裙女孩看着他，川生也很配合地静静坐着，在此时，或许一言不发才有着最大的用处。

“你要玩打水漂吗。”海风吹动起川生额前的发梢，说悄悄话一般地把声音灌入川生的耳廓，接受与否，就是他的自由。

“打水漂？”川生看着鼓动着的大海和尚浅的水面，不知为何心中对所谓的“打水漂”充满恐惧，不敢站起来，不敢捡起那脚下扁平的石头，也不敢面向着温和的太阳走入更加深邃平静的海面。

女孩转身走向大海，一袭白裙像是纷飞的海鸟一般。

“别走。”川生对她的离去感到害怕，如果说她和这里密切相关，或许紧跟着女孩就能一直在这里逃避下去了吧。想到此处，川生勉强支撑起身体跟上她的步伐。

等到女孩停下来，海水已经没过川生的膝盖，面前的海面静悄悄的，水底下翻腾的暗流却无时不刻地想要把川生卷走。

“手伸过来。”女孩弯下腰捡起一块黑色鹅卵石，说着把那石头塞进了川生手心。

不知为何，川生握着那石头，就好像在握着别的什么东西，令他立马就联系到了模糊的血迹和迸溅的火花，想到这里，川生的手又开始颤抖起来。

“打个水漂吧。”

“我握不住石头。”

“紧紧地握住就好了。”

“快把石头丢出去。”

“等下。”

“等什么。”

“我还是不敢。”

“她要死了。”

“死了和打水漂有什么关系，我丢出石头难不成玖可以活下来吗？”

“你只管丢出石头就好。”女孩的话最终崩断了川生的心弦，他用那颤抖的双手紧握着鹅卵石，向着那看似平静的海面丢了出去，石头在水面上跳跃了几次，然后就沉入了深不可测的大海中。

回过神来，川生发现自己站在原地，而那刚还压着玖的暴徒却倒在了地上，仅存血肉的脑袋被子弹打烂，剩下在原地动弹不得的玖满脸惊讶地看着自己。掉在地上的手枪不知何时被自己捡了起来，子弹也不知是在何时射出，但是看着眼前的惨状，川生隐隐地感觉到是自己开枪杀掉了暴徒。

“我，我救下玖了吗？”川生看着呼吸急促的玖，心中升起了重重叠叠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