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江湖•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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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时紧时疏,飘洒。四野无人,天地空旷寂然。

风云庄内,举钩相挡,双钩折断;剑影一闪,鲜血喷溅一树。叶红,滴血。

翻腕运剑,剑走如风,镌四字于树干——其恶当诛。

收剑,归腰;背刀,纵马,踏血而去。

久负盛名的冷月双钩,以仁义享誉江湖的风云庄庄主初不三,被刀客牧远击杀于风云庄大院槐树之下。次日,江湖震动,皆不知二人有何过节。

其子初无是,彼时异地,接到家丁传知家中噩耗 ,放下手头生意,急急赶回。第一时间并未归家,直接上伯伦楼悬赏五百两黄金,誓买牧远项上人头,以报杀父之仇。

伯伦楼是何场所?知名的情报杀手中心!

市集之上,熙熙攘攘 ;伯伦楼内,宁静素雅。唯天台之上翅来翼往,全国各地的信鸽正源源不断地传递情报至伯伦楼。

伯伦楼掌柜捏碎腊粒,展开字条念道:“刀客牧远,年约二十六七,身长八尺,面如冠玉,剑眉星目,喜着白衣。武器:长刀一柄,灿若银月。绝技:未明,识者皆死。战绩:无一落败。”画师闻言下笔,须臾,画成;悬赏招于墙。

来往伯伦楼以人头换饭的“影子”众多,可这赏招竟足足挂了一周,也没下墙。以往最久的是六天,更多的时候是挂赏招当天就会被影子取走。影子都知道“无一落败,识者皆死。”这八字分量,而且能在江湖上传开,绝非泛泛之辈。

待第八天,赏招已揭走,众皆不知何人接这硬茬。按伯伦楼规矩:除赏主和影子会面说明情况和要求,就是连伯伦楼掌柜也不知道影子是何人?不过,风云庄少庄主初无是倒是很满意这“影子”。


阳春三月,江南水乡,莺飞草长,风景如画……

“暖风熏得游人醉 ,直把杭州作汴州。”这日,牧远背挂长刀,行至江南水乡之地。眼见市井繁华,锦楼林立。心中不免暗叹:“前人所诗,果无虚言,杭州城实是富贵之乡 。”

先观灵隐寺,后游西湖水,湖光山色,胜景似画,甚是惬意 。游至晌午,人乏腹饥,放目湖畔之上,有一酒楼,楼高三层,杏旗飘飘,便移步而去。未及近前,早有小二笑脸热情相迎:“这位公子爷,看是准备用午膳,咱三春楼既有好吃的佳肴,又有好听的曲儿,上咱这铁定选对了。请公子爷随我来!”说完便前方引路。牧远随店小二行至三春楼,选定二楼倚栏临街的一张桌子,坐定,点了酒菜。

春风抚面,极目远阔,厅堂正中设一戏台。此刻台上一老一少两人,白发老者拉琴,标致少女唱曲。伊伊呀呀的南音随着缓缓琴声唱出:“终是谁使弦断……花落肩头……恍惚迷离……”朱唇微启,清丽嗓音脆似黄鹂,曲音送耳,甚是好听。

又见那姑娘肌肤赛雪,身姿窈窕,二八年华之光景。深吟浅唱之时双目流转生辉,举手投足之间不胜娇羞。正继续唱着:“还是云紧风骤……雨打芭蕉……”这一段还没唱完,就听到“登……登……登……”的上楼脚步声,四五条彪形大汉闯上楼来,直奔戏台,其中一个大汉一把夺过老者手中的琴狠摔于地,口中骂骂咧咧:“老东西,早对你们说过,如果不交保护费,不许在此城卖唱,见一回打一回。”

卖唱少女正欲走过去扶拉琴老者,却被一只手拦着:“小娘子!没钱交保护费,就不用那么辛苦卖唱了。跟爷走,包你锦衣玉食,穿金戴银的!”一位衣着华丽,像是这帮大汉主子的公子哥满脸嘻笑对卖唱的少女用调戏口吻说道。

“爷,求求你放了我们,我们这就马上离开,还请爷不要为难我俩!”少女嘴里说着,正欲转身。

“小娘子,话怎能这么讲,哪里是为难?我这明明是心疼你,明明想对你好。不如跟我走吧!”言语之间,伸出手一把抓向卖唱少女的手腕。身后一名大汉按住拉琴老者,另外四名一圈把卖唱少女围着,周围更是一帮围着看热闹的食客。

“请爷开恩,行行好,放开奴家。”卖唱少女眼里噙满泪水,委屈的哀求着。

“想走?没那么容易,天天让你俩走,不走。这些天欠了多少保护费了?还是乖乖地跟我回家吧!”口中说着,就要拖着卖唱少女离开。少女粉脸已吓青白,两行珠泪挂脸,大呼:“救命啊……救命啊……我不要跟你回去……”

“咻……”一只小酒杯远远飞来打在纨绔公子手腕之上,顷刻碎了。“哎哟……”一声,手上一痛,抓住姑娘的手不由得松了开来。纨绔公子揉搓着被打的手腕,嘴里骂骂咧咧:“何人狗胆,敢暗袭本少爷!给我滚出来。”几个黑衣保镖迅速排站纨绔公子身后,无暇顾及卖唱姑娘正扶着地上的拉琴老者哭泣。如此一来,围观众人更觉有热闹可瞧。而全场唯独牧远静静坐着喝酒,众皆不由侧目瞧他。

“给我打!”纨绔公子一声令,五个黑衣随从便扑向牧远。未见他如何出手,仅几个起落间,五个黑衣大汉四撞而起,乒乒乓乓撞墙摔地,个个叫苦连天,倒地难起。纨绔公子见势不妙,拨腿欲逃,牧远大步几跨,向前一把抓起,直接把他抛下楼去,余众一看,主子已被扔下楼,瞬间拖腿抱臂逃之夭夭,围观食客看得目瞪口呆。

卖唱少女走向前言道:“请问大侠高姓大名,多谢出手相助,小女子晴柔感激不尽,搭救之恩,永铭于心!”一阵南方柔音,牧远只觉甚至入耳。眼见对方要拜伏致谢,赶紧伸手托起,嘴里说道:“我叫牧远,路见不平,举手小助,姑娘无须多礼!”

这一托不打紧,俩人近在咫尺,四目相对。牧远不禁呆了一呆,眼前少女长得甚是好看,虽然梨花带雨、泪痕犹在,却掩不住她的娇美,她的那一低头敛目,更是无限娇羞,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等牧远回过神来,赶忙放手,缩了回来。晴柔娇脸含怯,依然是柔声细语:“小女子晴柔就此别过,谢谢牧侠士搭救大恩。”说完转身扶起老者,准备下楼。

牧远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行至俩人前面,递了过去:“晴柔姑娘,我这有锭银子,拿去给老丈治伤调理吧。”

拉琴老者赶忙作揖说道:“谢谢大侠相助之恩,这银两,老朽可万万不敢受!”

把银子往他手上一塞:“收下。”牧远说完转身回座。

俩人千恩万谢一番,相扶缓缓下楼。围观众人一见事了,再无热闹可瞧,尽皆散去,回归原位照常吃喝。仿佛啥事没发生过,只是多了一点下酒送饭的聊资。牧远目送俩人离去,心里似乎有点怅然若失。刚刚那一托一扶之间,行走江湖多年的浪子之心似乎动了一动。此刻佳人已去,倩影却还在脑中回转。


一连数日,牧远都在那桌上等侯,始终不见晴柔姑娘再现。心中有点后悔,当日何不问对方何处落脚?直至第四天,仍不见俩人。自觉多想、浅然一笑,欲喊小二结帐下楼。殊不料,晴柔和老丈俩人却已上了楼来。一照面,晴柔立马对着他行礼,道了句万福。老汉也声声道谢。

琴音悠悠拉起,晴柔缓缓唱起一曲《虞美人》:“细风碎雨和几许,轻惹飞花絮。与君挥别小亭西,别去不知会面有无期……”佳人婉转轻柔唱,便使壮士忘归乡。牧远觉得听醉了。

佳人台上放喉,英雄台下听曲。一连数日,日日如此。虽然每天演罢,晴柔都会过来道别,但俩人并无更多言语交流,可彼此的眼里心里似乎都有了对方。

如此景况,不觉一月有余……

这日,酒店客少,收摊也早。等演罢下台,晴柔又来谢恩拜别:“牧大侠,日日来花钱听曲,小女子晴柔,心里甚是过意不去……”晴柔话未说完,牧远接上话:“晴柔姑娘冰肌玉质,曲如天籁,我自是喜欢看,喜欢听的。”

晴柔闻言,脸上不由得微微一红,含羞低眉说:“牧大侠,谬赞了……”

一问一答之间,交谈气氛更轻松愉悦,渐渐话儿便多,更互相寒喧彼此日常和过往事儿。

“晴柔姑娘,坐吧。请问姑娘每日演罢后,下午都有何安排?爱去何处?”

晴柔向牧远稍屈膝施了一福,这才坐下。樱唇轻启,柔柔说道:“一般也无甚地方可去,每日下午都到城外三神庙祈愿,常听人说庙中三神非常灵验。”顿了一顿,接着道:“不知我的父母是否尚在、弟弟是否安好?所以每日必去庙里拜拜,祈愿神灵能佑我离散的家人。”说完脸上已有几分戚然。

佳人软语,娓娓动听,牧远看着娇美人儿,不免失神。又见晴柔看了看他,望了眼他背上的刀柔声轻轻问:“以前不识牧大侠,总听人家传闻:‘江湖皆传牧远侠,一柄长刀尽诛奸。来时无影去无踪,除奸铲恶威名传。’莫非说的就是你背着的这柄长刀?”

对方好奇相问,牧远稍回神,心中得意,朗声回道:“正是此刀。多年随我浪迹江湖,扬善惩恶,刀一出鞘,必枭匪首!”

听牧远如此回答,晴柔脸上浮现一丝惊疑,却又很快匆匆隐去,没有再多问什么。

倒是牧远打开话匣,想起,又问:“晴柔姑娘,刚刚你言日日午后都去三神庙祈愿?”

晴柔轻轻“嗯”了一声,尔后问:“牧大侠,可也信命理之说?信仙神之灵?”

“江湖行走之人,鲜有日日许愿,天天拜神的,倒也谈不上信或不信。”牧远回道。

俩人言来语往,问来答去。相谈一阵,黄昏暮色渐起。晴柔起身,又施一福:“牧大侠,神灵之言,小女子多嘴一句,信与不信,也不须勉强。只是常年行走于外,倒也不妨见着时拜上一拜,祈个平安!”抬眼柔情望着牧远,复又接着轻说:“牧大侠,倘若不嫌,今日巧巧说起,或可随我去三神庙,也给自己祈个平安遂意,都说三神庙挺灵验的!”

牧远没想到斯文柔弱的晴柔,竟会出言相邀。心里自然愿意和她一起、与她亲近。当下愉悦接话:“晴柔姑娘出言相邀,倍感荣幸,姑娘不嫌,当愿同往!”

牧远、晴柔和老汉一行三人缓缓行于城郊小径。小径两旁,草木幽深,行至土坡之上,一块平地当中有一大庙,并有两排高耸樟林,庙然老旧,却有三层,在这城郊荒坡,很显巍峨。庙门之上,当中挂一木匾,上有“三神”二字,字体苍劲,融合老庙的古朴风格,更显威森。

三神庙前,夕阳斜照,金黄色的阳光洒在庙前两排高大香樟林的树叶上。每年一到三四月份,香樟一边长出嫩红的新芽,一边褪掉泛红的老叶。一树红黄绿杂糅,颜色颇为漂亮。此时恰是香樟的集中落叶期,满地红叶似火似血,景观甚是美艳。加之城郊荒岭,庙旧树高,清风阵过之时更显得天地寂然。

晴柔纤手一指牌匾,柔声软语道:“咱们到了,看,三神庙。”

牧远抬头朝门头牌匾看了看,说:“没想到,如此有名的三神庙竟然在此处偏僻的小山坡上!”

老汉接口:“常言,山不在高,有神则灵。”

牧远附合一句:“所言也对!”

说话间,三人已到三神庙门口。

“寺庙乃佛怜众生的德化之地,牧大侠身背长刀而入,似乎有些不妥。”面含微笑的晴柔转身对牧远说道。“不妨解刀于此,咱们才进去参拜三神。牧大侠意下如何?”

看着粉脸带笑的晴柔姑娘,牧远不免心醉醉然:“既来之则安之,姑娘所言极是。那就遵从晴柔姑娘吩咐吧!”说着就取下背上长刀,随行老汉见状,连忙伸出双手接了过来。只觉手中一沉,刀柄是鎏金双龙抢珠纹。细细眼观之,四角盘座的刀格上镌着隶书“鸿鸣”二字,威盛且霸气。心中暗叹一句:“真是把好刀!”

外面余晖流金,气暖风清。进得庙内却阴冷暗寂。正殿三神,各举兵器,金刚怒目,狰狞震怖。见此三神,牧远非但不觉得有神庇世人的慈宁,反而感到一股杀气弥漫。隐隐约约,若有若无。弥漫在大殿中,弥漫在空气里,外面一阵风吹来,又似乎随着风消散无形。

晴柔拈香微闭双目神前默祷,牧远正待参拜之时,萧杀之气更浓。凝思之际,四周陡然出现了十几个灰衣人,把拜神的二人团团围住。当中一人,衣着光鲜,走出人群,恶狠狠地道:“牧大侠果然英雄爱美女,情深义重,连随着长刀都能放下,殊不知今日你死期将至。睁开你狗眼看看,爷是谁?”

牧远定眼一看,面前的正是风云庄少庄主初无是。心想:寻仇的来了。面对众人包围却面无惧色,高声道:“当晚让你逃一狗命,不想今日自送上门。正好,不用我到处找你。”

说话间晴柔立起,一改娇弱之风,身形飘移,几步之间就已经到了初无是身旁。依是旧日模样,对着牧远施了一福道:“牧大侠,得罪了。”

牧远一惊之余,看着晴柔便问:“你……竟然助纣为虐 ?”

晴柔并不愿再看他,反而偏头拱手便向初无是说道:“少庄主,吾等自忖无能力擒伏牧远,人已带到,刀已解下……”

初无是大手一挥,说道:“可以,剩下的赏金会照付的,且观今天如何取姓牧的狗命。”

初无是带着狂妄的语气:“姓牧的,我初家和你素无恩怨瓜葛,你却痛下杀手残害吾父。今日你刀不在身,必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牧远大笑:“哈哈哈……没刀?凭你们?就能杀得了我吗?我刀甚少出鞘,出鞘必饮血散魂。”

“唬得了谁?一名刀客,没刀在手,你就是没牙的老虎。”初无是不信说道。

牧远并未理会初无是在说什么,而是看着晴柔说:“晴柔,我对你一见生情,为何设局于我?骗我解刀?却是何意?能有何益?”

继而望向初无是接着说:“姓初的,你们父子恶贯满盈 ,早就罪该万死。假借慈善之名收留妇女儿童,暗地却勾结罗刹国人贩,把妇女儿童贩去罗刹国为奴当婢。不怕告诉你,上回半道截杀你们‘积善堂’车队的也是我所为!算你父子有狗屎运,才能苟活一段时间。今日正好,送你去见你爹。”

晴柔听着旧事缘由,脸色变了一变,一时不知信谁?飞身而起,飘然而去。空中抛下一句:“少庄主,是非曲直,恕不能一时明辨,你这钱,我挣不来,告辞。”

牧远望着逝去的背影,喊了一声:“晴柔……”

初无是见被拆穿,更是恼羞成怒:“大家,给我上,杀了这狗东西。”

十几个黑影一拥而上,牧远心里想着晴柔,无心恋战。双手翻飞,“呯呯呯”击出数掌,几条大汉被击中,直直地飞摔出去。余者心中大恐,皆吓得退了一退。趁此空档之际,牧远收掌转身,一步凌空跃起,借势抢飞出庙门,只见老汉拿着自己的散魂刀,却不见晴柔身影,佳人早不知去向何处?

老汉举着刀便狠狠一刀劈来,长刀在余晖之下闪着金黄的光。牧远心中恼火,脚下一偏,身子一斜避过凌厉的刀锋,大声喝道:“晴柔去哪了?”老汉并不作答,闷着横横地砍来一刀。庙内的一帮大汉又从后面攻来,在此前后受敌之际。得亏牧远艺高人机敏,原地身形未变,拍出一掌,抵消一些刀风。借力一个跃起,空中转身出掌,双掌左右开弓,连连拍出,阻了一阻身后敌人的攻势。“乒乒乓乓”的掌风吓得敌人连连闪避,牧远也得机缓了一缓,飘落地面。

甫一落地,初无是便带着黑衣人重新围了上来,老汉也提着牧远的那把长刀站在前面不远处。

“我们人多,大家给我上,取下他的人头,就给大家加钱。”初无是说着,双手持着一对冷月钩就带头冲了上来。众人一听加钱,纷纷拨剑出招。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纵是牧远武功了得,见众人从四面攻来,暗自思忖:今日情形,难以一时轻易取胜。一个初无是,还有刚刚交手过的老汉,皆非庸手,而且对方还带有一帮黑衣人。

思忖间,左手运劲一掌拍出,把初无是逼退几步。右手一摸腰间,“呛”一声一把腰间剑弹了出来,握在手上发出耀眼的白光。转身虚刺一剑,把身后的老汉吓得一跃而退,连连疾退。回身、运腕、使劲、迎着一众黑衣人剑,“叮叮……叮叮……”把一众人震得虎口发麻,几乎握不住剑。

牧远一击之下,感觉这帮黑衣人功夫不过如此,但是群围纠缠也确实让人头疼。若一时不能解决初无是这个小恶棍,倒就不如把他的爪牙帮凶先行解决。心念既起,运掌如风,挥剑成影;三神庙外,攻防之间,身影飘忽。

夕阳下躯体横飞,余晖里鲜血四溅。半柱香时,十几具黑衣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三神庙前香樟林下。这一杀,满地的红叶盖不住血腥,庙内的三神息不住鬼魂。

风又来,红叶、旋转、飘起。夕阳下的城郊,余晖洒下一片金黄。杀气弥漫在香樟林中,金黄色的阳光照在火红的落叶上,也照在那把灿如银月的剑上,剑上滴着的鲜血,比红叶更红,红得有点发黑。

红叶似血、残阳染血、白剑滴血,此情此景让人肝胆生寒。望着牧远的背影,老汉不由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把手中长刀握得更紧。初无是举着双钩袭来,牧远挥剑相迎。钩剑相接,火光四射。两人心头皆为一震,暗暗惊叹对方劲道了得,各退了五六步,站定,虎视眈眈望着对方。

老汉见有机可乘,从背后举刀砍来。牧远转身对着地面雄浑击出一掌,满地红叶随着浑厚掌风扬起,瞬间满目皆是飘飘洒洒、纷纷扬扬的火红。火红的颜色还在眼中未曾散去,牧远的长剑已带着一团炫白光影刺来。老汉吓得握刀连连后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退得快,牧远的剑更快。

白色的剑影已经炫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眼前一黑,满眼的红色的树叶不复存在,满眼白色的剑影尽皆消逝;剑气像雷电一般闪入他眼帘的那刻,天地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已经黯然失色,只剩一团漆黑。

“啊……我的眼睛……”老汉发出一声哀嚎,双目汩汩地流出两道鲜血。

牧远对着老汉握刀的右手踢出一脚,大喝一声:“刀还来。”长刀脱手,老汉踉踉跄跄退了几步,倒坐在地上。牧远一个跃起,接住长刀,负于背上。看着地上的老汉说道:“且看晴柔份上,今日废你双眼,饶你不死,滚吧!”

老汉也算条硬汉,扯撕下一只衣袖,围头一圈包住眼睛,一声不吭,摸索着,步履凌乱地离去。

夕阳快要沉下山的那头,牧远的心里也有点沉。回头寻看初无是,早已杳无踪迹,原来趁刚刚两人交手时,早已悄无声息地逃之夭夭。心道一句:“又让这送上门来的小贼溜了。”

赶回三春楼,伙计早已熟识,依旧热情招呼。问起晴柔姑娘的事儿,也仅仅知道几个月前俩人开始在三春楼卖唱,其他一无所知。觉得问不出什么,牧远也就不再作声,独自吃喝了一点酒菜,抛下一锭碎银。便去酒肆后院牵了马,信马由缰,徐行而去。没料到在昏暗的街上,却意外碰见当日凌辱晴柔的纨绔子弟,对方本是醉步摇晃,大晚上一见牧远,仿若见鬼,已吓去大半酒意,转身便逃。牧远一把揪住,审问之下,方知这纨绔公子只不过是设局当中的一枚棋子。


月明如洗,一人一马缓缓行于月夜之下。素衣黑马,垂首而行,似乎思绪悠悠。牧远心苦:之前所有一切都是个局!心里对晴柔更是爱恨织缠,难道全是假的?连她那双眼中流露出的情意也是假的?

就这样信马由缰满腹愁绪地走着——走着——月儿渐隐,不觉东方天色已微明,单人匹马已经行至钱塘江畔。望着千里波涛滚滚而来,拍岸潮音声声入耳,心胸一放,觉得心情好了许多。迎风观潮,英雄难过美人关,心里脑里总是晴柔的倩影。伫立钱塘江边上,看了良久,才上马离去。

牧远心中有两个人要找,一个是晴柔,一个是初无是,一时两者皆无迹可寻。所以也去到了搞情报在江湖中鼎鼎大名,公认一流的伯伦楼,看能不能碰碰运气。

当他上到伯伦楼,和掌柜说要求的时候。伯伦楼的掌柜认真地望了望牧远,胖胖的脸上带着笑,意味深长说:“这可真有意思,不久前,风云庄的人要买你人头。没想到你还活着,不久后又要找风云庄的人。”

拿起桌上的茶盏说:“老板,来,先喝茶!”说着,自己啜了一口茶后,又说道:“伯伦楼不管江湖是非恩怨,只管收钱办事。你们谁找谁?谁杀谁?一概不管,上得伯伦楼来,就是我们的贵客。哈哈……”说着又定了定神望了望牧远,继续言道:“你稍待三天,到时给你消息,事虽一件,寻的却是俩人,那就得算两份的价钱”。

牧远并未喝茶,简单几字:“可以!我三日后来。”扔下银票,起身离去。

第四日午饭前,牧远来到伯伦楼,那胖胖脸的伯伦楼掌柜早就在一张桌子上喝茶等他。刚一见面,方才坐定,下人正准备上茶。伯伦楼的掌柜笑眯眯地递下来两粒腊丸,带着职业皮肉笑,道:“牧老板,这消息是昨晚到的,你自己看”。

牧远捏碎腊丸,看了里面纸条的内容。言道:“伯伦楼名不虚传 ,弄情报消息果然够快。”茶也不喝,起身一句:“告辞。”便带好纸条,下楼径去。

牧远单人匹马,日夜兼程,足足两天,终于来到一个小村庄。看到村口大桥石碑凿刻着“庙坪村”三个字,心想:便是此处了!骑马过了桥,望见一株大榕树,不远又有八九座房子。又过了大榕树,行至近前,数了数:“一、二、三,”到了第三间房子前停了下来,却发现大门紧锁,空无一人。

向左右邻居探问,皆不知去向。唯有一小小牧童骑在牛背上,遥遥指着南面说:“我近日常见晴柔姐姐去南坡的山神庙,说不定现在她就在那里呢!”

牧远一听,跨上马,径向南坡而去。一会,马到南坡,见一无名小庙,他却感觉心里有点紧张。前些日子因庙分离,今番又因庙待见。缓了一缓心情下了马,随马在南坡自由吃草,缓步走进小庙。庙里果然一女子跪着闭目祈祷 ,瞧着熟悉的背影 ,正是晴柔无疑。

“晴柔……”牧远远远在身后轻唤了一声。

女子闻言一震,赶紧转过头,脸上既惊讶又欣喜,急急站起说:“牧大哥……”说着就向庙门口的牧远走来。走到一半,又突然止步说:“牧大侠,小女子对不起你,无颜相见,你走吧!”

牧远未见晴柔之时也心里忐忑,一见之下更是心绪纷纷,此刻又见晴柔止步自责,便知晴柔并非刻意欺骗自己。只是不知内情,不识初无是恶毒嘴脸。满眼深情望着晴柔柔声地说:“晴柔,我到处找你,已经找好多天了。我并未怪你,只是你不知实情,当日才会有如此局面。”

“但是……”晴柔欲言又止。

牧远又走前一些说:“晴柔,我真没怪你!自初初见你之时,便觉得你好美,觉得很亲近,你的美已经迷住了我,可是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等你离开我的时候 ,我才知道自己很喜欢你,对自己说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你 ,告诉你:我喜欢你 。”

“牧大哥,我…… ”晴柔向前走了几步 。

“晴柔,我……”

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 ,然后都停下来 柔情地望着对方 。

终于还是牧远大胆上前握住了晴柔的纤手轻轻说:“走吧!一起回吧!”

一马二人,缓缓而归。晴柔觉得牧远的怀很温暖,牧远觉得怀里很充实。

回到家中,牧远又详细地把初家父子的恶行对晴柔说了一遍。晴柔听得也是不敢置信,鼎鼎大名的风云庄,竟然尽做这些卑鄙龌龊的勾当,冷月双钩实是江湖伪君子。

晴柔无限柔情地望着牧远说:“牧大哥咱能不能不管这些事,我们就于此地好好生活?”

“晴柔,我可以答应你以后不管江湖事,只是有始有终,而且初无是这次逃了,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肯定还会卷土重来。更重要的是,我们出去或者也能更多机会寻找你失散的弟弟。”

晴柔略加思索,也对!“好吧,那我愿和大哥一起去寻初无是和罗刹国人贩,也看看此生能否寻回弟弟。本想着此生你我不复相见,今日上天垂怜,让你我再见,我不愿和大哥再分开。”

话说前番牧远和晴柔说:三日之后便出发,谁知英雄美女郎情妾蜜蜜甜甜,三日又三日,三日又三日,不觉时间已近半月。俩人才套好马车,准备好路上用物向北出发。

马车一路向北,沿途风物也从莺飞草长到乍暖还寒,渐渐寂旷花稀,直到雪花飘飘。沿途打听罗刹国人的商队,终于,从南方来到北地。多少也算有点眉目——听江湖人士传罗刹国人的商队经常出现漠河附近。

又行了两日,俩人终于到了漠河边上,几乎就再难见到什么人了。见前方一酒家,简单一长排的房子。大院左边一大圈地,也停了不少马车,狗橇,骡驾……走了几日方得见这么一间酒家,毫不犹豫驱车赶马过去投宿。

北地的酒家不似南方,远远有人迎客。牧远在院左找空停稳马车,掀帘扶晴柔下车,俩人进店,也还是没见有个人招呼。牧远高喊两声:“店家……店家……”

这才有个人慢慢悠悠出来,看一眼二人,手一指楼梯说道:“右手二楼有间单独的空房,还要什么一并说了,呆会帮你送上去了。”

牧远携着晴柔一边上楼一边说:“两盆洗脸热水,三个小菜,外加一壶酒。”

“好咧!一会送上来。”那人接话答道。

俩人上楼进了房间,解下斗蓬,拍落雪花。不一会两盆洗脸热水和饮用酒食倶已送来房内。

等俩人清洗和饮食完毕,晴柔准备叫店小二收拾餐具。刚一出房门,就瞥见下面一大群人从一楼大门进到店里。男女老少,汉人异族皆有。

“牧大哥,你快来看看。”晴柔回头对着房里喊。

此时牧远正在桌子上用碗喝着酒,闻言,起身,往下一看。“罗刹人!晴柔,先进房。”

晴柔退进房内,边掩门边问:“牧大哥,那些就是罗刹人吗?”

“是的,观其样貌是罗刹人。没想到我们一路打探找寻,今日于此碰上。只是,似乎没看到初无是这个狗贼!”

“唔……那接下来……”

晴柔话未说完,牧远接道:“今晚先摸一下情况再说。”

等到了晚上,俩人换上夜行衣,用黑布蒙了脸。悄悄地潜出房间,出了后院,上了左边的房顶。摸到罗刹人所居之处,一看有三间房。就是分不清哪间是罗刹人,哪间是汉人,哪间又是罗刹人头领。且间间房门口都有两个罗刹人站着守卫。两人趴在房顶看了良久,也看不出来。只能轻轻溜下房顶,悄悄地退了回来。

回到房中,两人还是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只能上床休息,留待明天再想办法。

……

夜半,火光四起,浓烟呛鼻。原来罗刹人已经将牧远晴柔的房间团团围住,并四处放起火来。

皆因白天晴柔的一句:“牧大哥,你快来看看。”被混在罗刹人群中的初无是听到,转眼一瞥看见了晴柔退进了房内。之后,两人的一举一动都被罗刹人监视着,包括俩人夜探罗刹人居所,全都让罗刹人看在眼里。这一回真可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未曾伤敌,此刻却被敌人围困于火海之中。

纵是俩人艺高人胆大,如此状况,乍然事急。也不免慌乱起身,扔下一众物品,持剑四处找寻出房之路。跑到门口,发现房门已被人从外面牢牢锁死,俩人一靠近窗户,箭雨纷纷。看来敌人今晚势必想将二人烧死于房内。

眼看外面火光越来越大,越烧越高;房内温度越来越热,让人如遭烤灸,呛人的浓烟四起,瞬间弥漫了整间房间。

“牧大哥,火越来越大,怎么办?咳~咳~咳……”晴柔的语调已经有点着急的慌乱了。

“晴柔,别慌,我想想……”牧远心里也没谱。

四处火光,逃生无门。想来只能楼下或房顶了。可这火就是从楼下烧起的,楼下是没指望了,只能选择屋顶了。念及此处,牧远举起双掌向上推出,使了一招浑厚有力的“盘古开天”,“轰”的一掌将屋顶击破一个大窟窿,瓦片木碎纷纷落下 。

屋顶虽已击穿,可屋顶甚高,估计晴柔一口真气难以飞升上去。念及此处,牧远对晴柔说:“晴柔,准备好,我先助你出去。”话未了,已经出手。眼见晴柔持剑已经飞升上去,牧远原地弹跃而起,然后在空中又连连挥掌击向地面,借着反作用力,飞出房间,上了屋顶。

俩人屋顶相见,不免还心有余悸,方才真是凶险。望着四周火势,估计不消片刻,屋顶也不可久留。正思脱身之计,下面的罗刹人已经看见二人在屋顶,叽里呱啦的不知喊什么,接着七八个弓箭手列队,一阵乱箭纷沓而来。两人赶紧伏身瓦背之上,险险避过。

箭雨过后隙间,牧远望准地面情况,共有八名弓箭手,各自不同方位,后面一人似是小头领,旁另有一中年大汉,甚是不同装扮和气质。心里拿定主意,擒贼先擒王。

“晴柔,你看,一会随我下去,你擒左边小头领,我拿右边那大汉。”

“嗯!”晴柔应道。

牧远抄起八块瓦片,看准方位,双手连珠掷出,地面上八名弓箭手,先后“哎哟”一声,皆应声倒下。趁着对方惊乱之间,轻身一跃,如苍鹰扑下,晴柔随后飞起。

俩人一飞而下,牧远挥出一掌击向小头目,趁其一惊躲闪之际,晴柔已在他身后把剑横在其脖子上。右边大汉见突生变故,转身急逃,可牧远的擒拿对象正是他,岂容他轻易溜身。一个跃步,振臂飞起,拦在他的前头。中年大汉见无法逃脱,连连挥出数拳。皆让牧远一一闪身避过。心里还在惊惧之时,牧远已经一掌推出,“嘭”的一声正中他胸口。中年大汉中此一掌,身形不稳,踉跄退了几步,嘴角流血。还未待其定住脚跟,牧远已经上前,封点住他的穴道。

余众一见大小头领瞬间被擒,早已心生惶恐,鸟兽四散逃亡。牧远晴柔二人将这俩位罗刹人绑在大厅里。望着右边已经烧毁的房子,从罗刹人身上搜出几锭金子给店老板当赔资,老板连忙跪拜于地,含泪哽咽,连连道谢:“谢谢二位大侠,谢谢二位大侠……”

逼问之下,方知初无是原先也在罗刹人中,眼尖看到晴柔,放火便是他的主意。此刻已不知去向,猜想大概逃去了罗刹国。虏来骗来的那群汉人全关在左边后院房里。待晴柔去放人时,牧远为免日后继续害人,索性刺瞎二人双眼,废了他们的武功。等晴柔放人回来,牧远和她一合计,决定追去罗刹国,为民除害。

料理好马车,俩人向店老板问了些关于了罗刹国的风土人情,就急急上路。一路上风雪更紧,真真是苦寒北地。不两日,就已经到了罗刹国内,虽然还是白雪皑皑,可边界城市的集市也是各处人聚集,也甚是热闹,这里最特别而又普遍的就是奴隶买卖的人市。

初到异国,茫茫人海,一时想要寻一个人,也非易事。俩人一合计,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然后再作打算。

俩人天天到各个人市去寻访,皆无所获。所幸访市期间偶然认识了一位汉人牙商中间人,才算踏破铁鞋无处觅,得来全不费功夫 。原来和初无是对接买卖人口的是本地势力数一数二的公熊帮,因为是多年直接对接,不需要牙商中间牵线。所以,牙商也仅知一二,想更详细点打听就不可能了。

不过,这事,总算有点眉目。而且还有一条有价值的信息,那便是在罗刹国里,初无是身旁总有一位年轻刀手,非常了得,无名无姓,只是刀非常快,人称快刀无。

只要看到快刀无,顺藤摸瓜找初无是便水到渠成。于是俩人便不再无头苍蝇天天四处打听,专门等快刀无出现就行了。当场给了几锭银子,让牙商留意消息动向。那牙商得了好处,喜上眉梢地连连说好,怀着银子高兴离去。

“牧大哥,你说这次我们能找到初无是这个混蛋?”

“应该能找到。先等等消息吧!”

“嗯……”

“咱们先回客桟吧!”

一连多日,没有任何消息。正当俩人不再对牙商抱希望的时候,这天牙商却匆匆赶来报告,说发现初无是此时正在人市,和公熊帮的人在一起,说完,又匆匆忙忙离开。

待牙商一出门,俩人立马出发,径往人市寻找公熊帮内的初无是。公熊帮虽然帮众甚多,可对于江湖高手而言,只不过是一帮人多势众的乌合之众而已。俩人到了人市,直闯公熊帮,不一会就把公熊帮,几乎搅得天翻地覆。

见此情况,公熊帮帮主愤恨不已,直接掏出洋枪。可未等他来得及开枪,牧远一刀斩断他的右手,与此同时,被旁边的晴柔一剑刺个透心凉。未能喊不出一声,瞪大眼珠,看着血从胸口涌出。至死,他都不敢相信,这世上有人把剑使得比枪还快!眼睛瞪得大大的,带着惊疑恐惧,倒地,死去!

见帮主已死,余众四处逃命而去。公熊帮今日算是尽毁,可就是不见初无是人影。正待寻找。突然院中飘落两个身影,其实一个正是苦苦追寻多时的初无是,另外一个是位一身罗刹人服饰的使刀少年 。

四人一照面,并无话语。皆拨刀抽剑,欲置对方死地为快。初无是持双钩迎面战来,牧远举刀相迎。一时之间,钩影绰绰,刀光纷纷。而在另一边晴柔正在苦苦支撑着罗刹少年的进攻。额上已是大汗淋漓,秀发散乱。这少年的刀使得极快,出刀手法也常是出其不意。晴柔打小行走江湖,遭遇过不少难缠对手,可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连想脱身逃跑,都不可能。

心里一乱,更是边打边退,不消多久,已然支撑不住。罗刹少年的刀死死把她缠住,围她在刀光之下,再也无路可退。她感到一股死亡的绝望笼罩在头上,惊惧呼喊:“牧大哥……”

正和初无是激战当中的牧远,一听晴柔呼声。挥出凌威刚猛一刀,逼退初无是几步。起身飞掠到晴柔身边,并肩共战罗刹少年。可那少年毫无惧色,一柄长刀使得更快更猛。刀法甚是奇特,时而是正常刀法凌厉的砍切,时而又有剑法的抺和刺。一柄长刀在他手上运转如风,是刀又似剑,神出鬼没,奇招迭出,而且还特别的快。两人战一人,也一时无法取胜!

“快刀无!赶紧给我杀死他们两个!”初无是一边喊,一边高举双钩,背后袭来。牧远无法,只得转身,抽刀回防。“叮噹”一声,刀钩相接,迸出点点火星。彼此各自感觉虎口一震 ,皆惊叹对方臂力,不敢小瞧对方。

牧远回身迎战初无是时,后背自然暴露给罗刹少年。见此良机,罗刹少年没有丝毫犹豫,直直插出一刀似剑刺来,晴柔眼见对方刀速如此之快,举剑不及,抵挡不了,只能以身体相护。“滋”的一声,长刀穿肩而过。“啊……”晴柔发出一声惨叫。

牧远前面迎战初无是,背后晴柔受伤,却无暇分身。只能左手急拍腰间,“咻”的一道亮光,腰间剑已然明晃晃持在手上,舞起一圈剑花,电光火石之势刺向快刀无的面额,右手刀,左手剑分斗二人。趁这一缓之势,晴柔已带伤滚出三尺,算是躲过一劫。

初家的冷月双勾能在江湖上有名号,当然全非浪得虚名,当能和牧远斗上一斗。不仅如此,还有一位快刀无,这位罗刹少年的刀使得确实快。只闻刀风咻咻,不见刀影。纵是牧远功夫了行,以一敌二,勉强平手不败,时间一长,不免吃力。

仨人在院中身形转换,刀来剑往,如三个旋转的陀螺。金属碰撞的火光四迸,“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初无是攻势甚猛,招招致命;快刀无刀法更快,翻飞如蝶;牧远左剑右刀,全力相迎。一时之间,偌大的院中刹时成了生死之所。满院落叶飘扬,院中几株大树也早已枝残叶落,一片萧然颓败之势。钩影连连,刀声串串,剑花纷纷,互为交杂。好一场舍生忘死的拼斗!拼斗的三人也已然忘我,人人衣衫尽湿。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掌,拼耗愈久,牧远便渐处下风。

这厢牧、初、快三人斗得激烈,那角简单包缠好伤口的晴柔瞧得惊险。见牧远渐处下风,心中忧急,飞身提剑。偷一个空档,落在快剑无身后,挥剑砍下,意欲一剑了结对方。也是快刀无武艺不凡,或是命不该死。闻听身后有异,身形侧移,腾挪避闪,逃过致命一剑。但左后肩还是被凌厉的剑风划破衣服,衣衫开处,左后肩一朵红白惹人的荷花艳艳入目。

晴柔惊呼:“弟弟……你是我的弟弟……”

缠斗的三人,并无暇理会她呼喊什么。

晴柔心中火急火燎,顾不上许多。又跨两步上前对快刀无说:“快停手,你是我弟弟。”

快刀无一刀劈来:“喊谁弟弟?我还是你祖宗!”

晴柔慌忙举剑格开,后退一步道:“你可知你左肩那朵荷花我也有?”

闻言,快刀无怔了一怔,刀停了下来,满脸狐疑。

晴柔见状,顾不上许多,衣服一撕,右手拨下左肩衣服,转身示肩给快刀无看,左后肩一朵红白惹人的荷花艳艳入目。一见之下,快刀无,喃喃而语:“真是姐姐……”

晴柔转身又上前两步,复转身:“这可看得真切?”

“姐姐……”快刀无发出难掩兴奋的声调又喊出一句。

“嗯,弟弟,我多年一直求神拜佛苦苦找寻,今日真是佛祖有灵!”揽好衣服,晴柔又一脸关切地说:“快过来,让姐看看,伤着没有?”

快刀无近前道:“没事,一点皮外伤。”

“上天怜我,今番差点一剑刺死我弟。”晴柔语带余悸,心里此刻觉得真是幸福又万幸!

“姐姐,怎样?都怪我,伤到姐姐……”

“没大碍,弟弟别自责。行走江湖,哪能毫发无损,大小伤总是有的。我已经用金创药包扎好,点封了左肩的穴位,早已止住血。”接着又说:“能找到弟弟你,舍命尚可,今天我非常高兴!”

“姐姐……”

“不用多说此事了。许多话我们容后再仔细说。姐只告诉你一句,那个初无是根本就不是好东西。”

“好!我信姐姐,我只是受雇当他随从护卫。”

晴柔又道:“姐姐以前也是受过他雇佣杀人,因此才认识牧大哥,后来方知初无是父子是伪君子。”

“那我帮姐去杀了他!”快刀无语音未停,人已离去,真是一个快字了得。

姐弟相认交谈之时,院中的俩人正缠斗不休。不过情形和之前又不同,没有快刀无相帮,一对一的单打独斗,初无是早已独力难支,眼前落败。而牧远刀剑翻飞,已然胜券在握。

眼见快刀无重又回来,牧远心想:得赶紧先解决一个,心中一念,加快了对初无是的攻势。而初无是见快刀无复来,心中大喜,高喊:“快刀无,快来,杀了他。”

快刀无飞身而起,越过两人头顶,落在初无是身后,手起刀落, 一颗人头已然落地。初无是身体停了几秒才向前一扑,倒地。那颗人头滚到一边,双眼似乎还带着不可思议!这一切,变化得太快,牧远一头雾水。可手下却没丝毫停滞,刀剑齐齐发向快刀无,快刀无的刀似乎更快的迎上。两人都非常快,短短不过十秒,火星飞起,溅向半空,又徐徐飘落,犹如放了一支烟花升空。俩人皆惊服对方了得!

身后传来晴柔急切的声音:“牧大哥!此人是我胞弟,快停手!”

“弟弟,快停手!……”

牧远闻言,急急向后略了五步,两米有余。

快刀无收刀立住。

两人互望,刀剑归鞘。都觉对方气度不凡!尔后,相视哈哈大笑。

晴柔微微一笑,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倒在地上。

两人见状,双双跑至晴柔身旁。

……

庙坪村,一间小农房,炊烟袅袅。晴柔在灶前对一个五六岁孩子说:“小正,去马圈喊你爹爹回家吃饭。”

江湖已经好些年没有牧远侠的踪影,只留下一些侠义传说。但是,多了一位快刀侠!刀法奇诡又极快,江湖上只闻其名,鲜见其人。行事风格和刀客牧远如出一辙,江湖上皆传此人是刀客牧远的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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