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员和他的飞机降落在荒无人烟的非洲沙漠上,小王子搭乘候鸟群迁徙到地球,逃离一场失恋的寒冬。
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动力促成了他们的相遇,飞机代表着科技和物理,而候鸟群则是浪漫的想象,一种超现实的力量。
阅读完原稿后,小女孩正儿八经地对小王子的飞行工具进行了质疑,这太不可思议了,简直比老头院子里那架公害飞机还扯淡,于是她在一位具有多年飞行经验所以想必自然科学知识也不会太差的老飞行员面前,摆出了小小权威的姿态。虽说只学习了基础天文学,对这个世界的更多层面还未深入,但对付眼前这个被主流社会排挤的老怪物,足够了。
老头当然没有沿着小女孩的研究路径去解释些什么,解释无异于自己打脸,否则也不会有小王子的经典传世了。可他怎么就没被小女孩那副煞有介事的小大人儿模样逗笑呢?因为那一瞬他忽然怀旧了,他在小女孩身上,看到了曾今的自己。
坦白讲,我很讨厌小女孩刚出场时,在与飞行员对手戏时表现出的优越感及与年龄极不相称的老成。当时的第一个反应是,这不就是高中时代那个高冷的学霸君独孤求败吗?自恃才高八斗志存高远三年来与我等学渣划清界限;第二个反应是,这不就是大学时代那个成天像陀螺一样忙个不停的室友郑景仁吗?全天下就他的三观最正,翘个课打个游戏都要被他鄙视为浪费生命的废柴;第三个反应是,这不就是如今和我同校教授理科科目的同事李科好吗?为人热心善解人意,总是劝我说:“在理科班上课不用那么拼啦,反正理科生也不听,听了也没用。”
如果没有遇见飞行员,小女孩一定会四平八稳毫无悬念地成长为这个世界上第N个独孤求败、郑景仁和李科好。这一切还真是应了那句歌词,遇见一个人然后生命全改变,原来不是恋爱才有的情节。
然而我也在思考,小女孩的优越感源自于哪里?而这种优越感背后的东西真的是作为影片主题对立面而存在的吗?
在高潮部分发生的地点,大人星球,我的问题找到了答案。
在这颗无法容忍孩子存在的星球上,一模一样的大人冷漠地穿行在一模一样的街区,冰冷压抑,刻板而规律。弥漫在几何体建筑间的压迫感和汽油味隔屏传来,3D电影居然演绎出了4D的效果。每一个人都在争分夺秒地工作,在日复一日的重复中走向世俗意义上的成功,过上别人想过的生活。人性的弱点暴露无遗,更准确说是甚至得到了变态的公认,自大狂,权力崇拜者,为追逐利润不择手段的商人,扼杀个性的魔鬼教师……所有人都是从统一的教育模式中走出的产品,配置相同,毫无新意,机械论者把他们称作直立行走的机器。
接下来的问题是,教育为什么要致力于制造人肉机器呢?根本上源于社会发展的需要。
人类社会的向前发展能源和机器功不可没,更加完美的科技是将我们送至更高级社会形态的云梯。研发和驾驭科技都需要人,所以社会的发展对高素质劳动者有着巨大的胃口。简单说,人作为一种具有主观能动性的高级动物,终其一生,都在为自己的存在找寻理由,你可以为为自己而活,也可以被家人朋友或宠物需要,而被社会需要这点,无疑在世俗眼中,最能彰显个体价值。
于是乎,人们打破神像,崇尚理性和科学,追求高效,认真梳理自己的每一根发丝神经和血管,只为让自己由内而外都看起来像一款严谨靠谱的人,这俨然已经成为了普世价值。然而追求理性和高效并没有错,问题出在追求理性和高效的过程中带来的负面结果——人的异化。也就是物我不分,人性不美好的部分反而变成了大多数人的行为准则。
其实被社会需要并非人生的终极目标,而是实现终极目标的途径。真正值得活的人生是实现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的高度统一,是实现属于自己的幸福,这种幸福会让我们的灵魂在某一天挣脱万有引力回归到某颗小行星时,是含着笑的。
不是没有那样的人存在,他热爱山下的矿藏,也欣赏山上的朝阳。他精通计算,也能够发现数字和符号间隐藏的诗行。理性和感性并不矛盾,艺术和科学可以相爱,现实不忍心打倒天真,大人的身体里也会住着小孩。
所以我想影片对大人星球的塑造并不是为了全盘否定什么,而是为了更好地凸显主题吧。
其实很喜欢结局的设计,小王子没有死,而是长大了,变成了王子先生,为了作为大人生存下去,他需要找到认同,拿到offer,有糊口的能力,这些都人之常情合情合理。他也曾迷失过,但后来还是回到了温暖的612星球。
候鸟群就是小王子的飞机,飞机又何尝不是飞行员的候鸟群,当候鸟发动螺旋桨,成长不请自来,我们都要有勇气和信心,长成一个出色的大人。重要的不是长大,而是遗忘。
风起了,我要宣誓成为这样的大人:
我懂得星体运行的规律和宇宙的起源发展史,但在仰望夜空时,闭上眼睛仍能嗅到,从某颗亿万光年以外的星星上,传来的玫瑰香味。
我明白物质都会自衰,世上没有永恒的事物,人岁不过百,太阳也有其寿命,但天真与爱,却能在心的行星上永远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