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又开始看一点各色专栏了,专栏如此,盛行于报纸月刊年代,比新闻有逻辑,比长篇更概要,相当于火车上磕的瓜子,电影院里吃的爆米花,冬天夜里等车随手买的冰糖葫芦,零零落落,玩意而已。
打发时间的玩意儿也许粗俗,也许不耐琢磨,却也少不得。生活的琐碎起来,看书的时间自然已经压缩掉,连带电视剧都忍耐不了十几集的,一日日只觉得心慌慌过去,精确到某一天某一寸光阴,却耐捱,惶惶然无处消磨。
以前娱乐少,我生在电视刚兴起来时,得益于家中禁忌,多读几年书,爱看点闲书,读书百无一用,但成了习惯也不是那般容易搁置。少年不知天长地久,抱起来狠狠读,吃饭也要看一页,走路也要两眼,若是刚巧看到关键处上课了,使尽伎俩藏在课本下也要三心二意的看完,好像地下党。学业光阴十余年,真正爱的都是无用书,习惯到百无聊赖就要抓起张纸片看看写写,看进去的书却再不扎实,好像每日吃进去的饭,是需要,而营养到底留下多少,真难以像卡路里不可逐一计量。
小的时候一知半解地喜欢记花枝招展又无法考究出处的名言警句,莫名觉得天地宽阔,心生大志气,多少在人世间摔几跤,伤心几回,算得上是长大些,方觉得都是雾化弥散,只有儿时学语一字字背下的唐诗,摆来今天下酒,百味回甘,如宴席不散。想来想去无以名状,胸中一热,人生长恨水长东。
语言精妙到不能再节省,就成了诗,说到底就是放在口中念叨把玩的玩意,还得有不要那么营养,不要那么正式的零食。小时候最喜欢读的除了红楼梦就是天方夜谭,故事里面套故事,锦衣玉罗,珍珠美人,剥到最后,可就是运气因果,但层层挂满华丽坠饰,正合着小孩子爱想象爱热闹艳丽。到今天睡前就惦记要看一两个唐传奇,天增岁月,徒增烦恼,得有个意味深长又懂戛然而止的故事来造梦。
写书的人势必要清闲富贵喂饱了生出闲愁,才写得出好散文好故事供读者消磨,咀嚼三遍五遍还仿佛有余味,真想要家中吃穿用度不愁,若只是出身平凡,自小要努力奋发,努力固然,也总好像差那一点点上升阶级的运气,要辛苦度日,免不得戴着面具忙碌挣钱,顾不得细细品味生活,春花秋月,读书最苦,除了训练出一口袋絮絮叨叨的反反复复让人讨厌的废话,再无用处,便是想说,还不见得有人家爱听。
我们要生活情调,真是处处可得,购物吃喝唱歌社交。丰富的不得了,赶完饭局回家,空虚的没人说。婚姻于东方社会,有社保的性质,是社交之必要,都说爱自由,想看看大千世界,到了二十七八三十岁,还不是心甘情愿被制度招安,一个人太可怜,不结婚怎么办呢,在至少五到十年中,朋友们全被孩子家务绑起来无力分心,单身女子跟已婚女友打交道往往茶吃了半响却南辕北辙,互相失却了懂得的默契,要跟男人做朋友,即便自己坦然,也容易引起侧目。
专栏就是百无聊赖的时候拿起来看看,刚好就是微妙的代入自己的生活,轻巧的触碰一下不让你沉溺于持久的情绪,当然多喜欢也未必,不花费精力去深究深度价值,有意思的专栏偶尔得之,就好像跟有经验有耐心的长者聊天,几年来脾气渐和缓,连深夜里工地施工的巨大噪音,都觉得好像陪伴,深夜里听着好像呢喃入梦,寂寥如此。
我佩服男人专注起来果断绝对而有条不紊,因为自己做不到而怀有敬意,就好像考试完就扔在一边的力学数学一样,男人是工具书,女人是文学,越试图看懂,越一片茫然,工具书之间术业有专攻,可是文学是模糊的,女人交往起来就充满了比较心,要说出最喜欢的小说,我总也说不出来,读了好书,自己写的时候也会有比之不如的惆怅。生活要是太有安全感了,非想要自己来作一把,
阅读说到底不是解决问题的,阅读也不是一扇门,打开你就躲进了安全的时空,阅读是一个拥抱,是倾诉和倾听,当女性懂得欣赏女性,天地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