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珠今天穿着一件鲜艳的印花长裙 上面印的是一头头伏卧于丛林间的花豹, 忽然间乌云密布, 大雨倾盆而至 她背着行囊, 提起裙子飞跑。 进了路边一个小酒馆躲雨。她推开门,只见屋内虽然面积不大,但音响设施齐全。有人在台上调音。酒馆老板十分热情,告诉她今天有免费的演出,因为歌手在流浪,以歌换宿。而酒馆最近的生意不佳,二楼刚好有空间留人。
乌云珠点了一杯甜酒,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觉得这老板挺慷慨,愿意给流浪者容身之所。只是不知道歌如何。老板说,他的歌我也没听过,听听看嘛,开音乐酒馆就是为了让更多的创作者有展现的机会。说话间,雨更大了,更多躲雨的人进了酒馆,吧台忙起来了,乌云珠心里有点着急,她希望快点继续开展自己的解放之旅,但是目前的雨势让她觉得要错过末班车了。
她正愁时,吉他声响起来了,演出默默的开始了。台上唱歌的人带着方言的调子让人不容易听清歌词,但曲子如急雨般带着种暴烈的忧郁,这是蓝调吗?乌云珠想。她的音乐知识不多。她觉得这歌手的表情很有趣,一脸无谓的神情,似乎不想和听众交流,只是忘我的唱着,并不在意是否能够得到共鸣。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刻意营造的演出风格。但乌云珠觉得他歌里的忧郁不平的情绪她似曾相识。有的东西是装不出来的。像石块滚下山坡,不悦耳,不规则,不讨好,带着风沙的粗糙和风暴来临前的压抑。
外面的雨倒是下得很痛快,又进来了几个人,他们点了酒,一边喊,台上的,一会儿能不能让我们也上去唱一支?他们看上去是一伙朋友,兴致都很高。歌手答应了,几首歌之后把场地腾了出来,自己也在台下喝了起来。那伙朋友非常开朗的自我介绍到他们是来自大凉山彝族自治州的月亮火把合唱团。他们唱起了那里特有的民族风歌曲,有莫西子诗的和山鹰乐队的好几首。场面立刻变得热烈起来了,大家一会儿随着歌声去山顶,一会儿不要怕,一会念叨着要走的阿老表。演出下半场在大家的欢歌笑语里结束了,歌手在底下也看得津津有味,带头鼓掌。乌云珠这才知道原来他们都是来自大凉山的同乡。他们这次是要去北京参加一个音乐综艺节目。所以还要坐夜车赶时间,就不能一起喝个通宵了。回凉山再聚,合唱团的成员们告别了。雨差不多也停了。夜深了,乌云珠刚想走,却发现自己的手机不知何时丢了。还好刚才豪爽的合唱团成员们已经付了酒钱 。她懊恼极了。什么?手机丢了?在我们酒馆丢的吗?不知道,刚才雨大,我跑的有点急。酒馆老板很关切。那你今天晚上怎么办呢?有地方过夜吗?那歌手也问到。没有。乌云珠照实答道。她觉得自己真是出师不利,她本设想这会是一场充满征服挑战与复仇快感的血腥之旅,但目前似乎有点卡住了。要不一会儿你上二楼和夏草凑合一宿?我们那个杂物间虽然小,但是毛毯还是有两条的。明早我们陪你一起找手机,不行就报警。不能让你第一次来本省就留下这么个印象,我们这里人都是很热情的,千万别灰心。乌云珠心中一暖,虽然她并不认识夏草,但是觉得大家似乎都不是坏人,尴尬是肯定的,更何况她心里对男性有不少阴影与恐惧。尤其是在那上半场忧郁下半场欢乐的演出后,她还真有点需要缓缓这落差。她掏出自己写的抒情诗给酒馆老板和夏草看,对于谱曲的事她已经不抱希望了,她的歌词曾在一个音乐节上被一本叫摇滚女孩的杂志的编辑所认可,编辑说如果谱了曲子可以寄小样过去给她。酒馆老板说他明天慢慢看就下楼去了。夏草却很快读完了。他的赞美之词令她感到有点不真实。他的曲子听起来挺认真的。他问起了创作背景,乌云珠想想自己这些年的蹉跎岁月,错过的人和遇到的乱七八糟的经历,忽然就很伤心。她又一次由着冲动与恐惧支配自己的行为,她告诉自己我不怕,再丑恶的嘴脸我都见过,不行我再跳窗户,我不是还要征服冒险雪耻修炼成荣辱不惊身经百战的不动金刚吗?刚碰见一个流浪歌手就能把我吓倒吗?那我可就太怂了。我不就是来修行的吗?那就从他开始吧。后来乌云珠说了什么她自己也忘记了,但是她记得自己紧紧地搂住了夏草,抱了很久,直到她感到了一丝平静。夏草没有躲闪,就那么站在那里,很淡定,或许他在酒吧里对形形色色失态的人早已司空见惯了。乌云珠想哈哈哈可能我还不是最离谱的。但是很快酒意就上来了,她只记得夏草扶她躺下还给她盖上了毯子,她不知道后半夜是怎么过的,反正她没被呼噜声惊醒,已经感到很知足了。第二天,她从杂物间醒来已经是中午了,她刚下楼就和酒馆老板碰上了。这个是你的手机吗?对!哪找到的?就在吧台下的地毯缝里。太好了。真没想到能失而复得。没什么,我和夏草刚才做了个卫生,吸尘器刚一打开,就碰到你手机了。太感谢了,回来我请二位吃饭,对了,夏草呢?他啊?做完卫生就走了,我昨晚嘱咐他照顾你呢,看来他没辜负我的信任。我说一定要让外地游客对咱们这边留个好印象……乌云珠此时却只记得自己搂着夏草的情景,对于后面发生了什么已经模糊不清,她知道自己心中对男性怀有的复杂情绪是一股带着毁灭力量的激情,如岩浆可以吞噬生命,也可以肥沃土壤。还好,人家毫发无伤,我没干什么太大的缺德事。乌云珠放宽心了。说不定以后的路上还能遇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