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路过一处拐角,不大的角落里种着一二十株银杏,黄色的银杏叶在昨夜的寒雨后纷纷飘落,铺撒在初冬的背影里,透过小小的车窗,美得像一幅油画。
你问我最爱的书,我其实并不知道,但为了表现,我得说出本装逼的来。后来细想,我还喜欢《中国少年儿童百科全书》、《了不起的盖茨比》、《瓦尔登湖》、《在路上》。他们在我的少年、大学、小岛和现在的日子里如那拐角的银杏一样,是我在那段时光的冬日里,生命中美丽的油画。
你问我最好吃的,我傻傻的说了,还加了句没有之一。不过,现在我知道,最好吃的是和你一起吃的,第二好吃的是你做的,第三好吃的是你推荐的。当然,最好看的书也一定是你与我分享的。那些与你在一起的才是生命中最美的油画。
于是,我要虔诚的感谢如这片银杏和那些书一样,在我三十年光阴里留下浓墨重彩的风景和感知,在时间和空间的变幻中,让我一直相信爱情,相信理想。感谢那些让我成长的美丽食物,让我在小岛的岁月里并不孤单的成长。感谢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你如生命的光一般出现。
一、再见鸡屎藤
“我要回去了,下周飞机,有空不,吃个饭吧。”
“嗯……”
“嗯!”
“终于你还是离开小岛了……”
“……”
“去哪儿吃?这回必须我买单!”
“要不还是去那家琼菜馆?”
“嗯,这回我要椰奶的鸡屎藤!”
“呵呵,我还是要红糖的。”
“嗯!那下班联系。”
一年后,
“我到帝都了。”
“你也离开小岛了?”
“暂时,旅行达人,你帝都没来过吧!”
“呵呵,没有啊,被你赶先了。”
“啥时候来,这回我是地头蛇了。”
“那儿又没有鸡屎藤的……”
二、马鲛鱼的二十四小时限时美味
机场托运的安检机突然开始报警,值机柜台的安检员把我和小倪叫住,“这里面是什么?”
“马鲛鱼。”
“有冰块,不能托运。”
“可是你们机场卖的那些冷冻海鲜不是也有冰块呀,我们问了他们说可以运。”
“你们的包装不好,会渗漏污染其他人的行李的。”
“我们是用保温箱包的,怎么会渗漏!”
“不行就是不行!”
我知道再争辩也是无用的,便对小倪说:“要不我们索性带上飞机怎么样?”
于是,这条近一米长,13斤重的铺前马鲛鱼顺利办完登机手续,坐上拥有最美空姐的海航行李架上,游到了其他马鲛鱼所未曾到达的高度和距离。在一万米高空经历二个小时后,顺利到达了一千五公里之外的西子湖畔。十二小时后,鱼头对开,火锅打底,鱼尾切块,静候水滚入锅,鱼身则经由妈妈品牌厨艺变成了美味的香煎马鲛鱼片。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巨大的鱼膏经过小火高汤的熬制,浇上香浓的酱汁,再焖锅慢炖后变的极其鲜美与嫩滑。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是历史上铺前马鲛鱼最快的一次出岛美食之旅。从深海捕获到下锅再到进入我们的味蕾,全程冰鲜,且未超过二十四小时,完全保持了马鲛鱼最原始的味道。马鲛鱼属深海鱼类,故还未有人工养殖,加上凶猛肉食的本性,肉质极其鲜美。一句:“山上鹧鸪獐,海里马鲛鲳”已经将所有人的口水都勾引到了下巴。而对于马鲛鱼在小岛餐桌上的地位,小岛谚语这样吟诵:无黑鱼不成席,无黑鱼不成祭。这黑鱼便是马鲛鱼。
可如今,再也没有闻过香煎马鲛鱼的美味了,每日的工作也不再如小岛那般有趣有味。不过还好那美味还留在味蕾,小岛的回忆还留在脑海,不管是美食还是人。
在小岛的三年,最美味的如马鲛鱼,如鸡油饭,如沙虫,如很多很多,但最感谢的只有您,我的科长。虽然最后,我还是没有听从您的建议,选择了逃避。但对您的感谢从没有“逃避”。感谢您在这三年里带我领略了小岛美丽的海岸线,懂得了职场的人情冷暖,感悟了生命里中不能承受之轻。
记得刚到小岛,您放心的将车钥匙交给我这个菜鸟驾驶员,便上了高速去白鞍岛出差。这是我拿出驾照一年后第三次开车,第一次上高速,这是种信任。
记得去七洲列岛出海,那天海上风浪很大,您的年纪已不再适应这种风浪,但您还是坚持带队出发,虽然果不其然的晕船了,但我知道这是种责任。
记得我父母来海南看我,您早早的把我的工作都安排好,让我有充足的时间去调休,带父母饱览小岛的美景、美食,我打心底明白这多么无私的关爱。
记得我有时偷懒,忘记了交办的事情,您没有因为对我的喜爱而放任姑息,虽不是严厉的批评,但那些教导我都记着了,记着这是您对我的期望。
记得很多很多您的背影与瞬间,记得您对我所有的关怀与培养,记得我这辈子都不能忘记的您!
12月31日,一年的最后一天,您突然对我说:“小沈啊,是不是晚上的飞机呀?”
“嗯,晚上八点。”
“要不带你去木栏头?买点新鲜的马鲛鱼给父母尝尝?”
“哇,现在嘛?”
“嗯,现在出发怎么样?到了刚好渔民回港。”
就在在我们对话的时候,在文昌渔场的深海中,有条任性的铺前马鲛鱼咬住了鱼钩。
三、最好时光里的抱罗粉
在三亚第一市场后面,三亚河边上有家老字号的抱罗粉,每天来吃抱罗粉的食客络绎不绝。不论是旅游的,还是本地的,都爱在三亚河边的海风里享受那浓香清幽的靓汤,爽滑筋斗的粉条,酸甜可口的配料。要是再点上一抹小岛特有的黄灯笼辣椒酱,那香甜鲜辣味伴着抱罗粉独特的口感,你就知道小岛吸引人的绝不仅仅是蓝天碧海,椰林白沙。
可要说到最好吃的抱罗粉,那绝不是旅游城市三亚,她已经掺杂了太多的大陆食味。将车头调转北上,距离270公里外的大致坡,在镇上的街边有家抱罗粉店。没有门牌但食客却只认这家,没有广告但好吃之人却都闻道而来。虽然不在抱罗粉发源的抱罗镇,但在小岛地头蛇的心里,已然心中无他了:
加了秘方的猪骨牛骨汤,经过一夜的熬制,已完胜所有的靓汤;在清晨咸腻腻的海雾里,阿daie(阿姐)和哇boer(外婆)将煮好的喷香米粉制成爽滑的抱罗粉;秘制的酱牛肉、香嫩的走地猪肉、脆香的沙滩花生米、酸臭鲜美的酸笋和酸菜,再加上蒜香熟油、香菜、葱花等佐料,唤醒睡梦的抱罗粉食材已经各就各位。
有次跟小倪一起出差,早上起来寻觅着早食,小镇子上的海南粉实在没有胃口,于是:
“要不去吃抱罗粉?反正回去要路过。”
“大致坡!一碗干的一碗汤的有木有!”
“赶紧的,过了九点就没有了!”
小岛的美食虔诚的遵循着大自然的作息。小岛的人儿同样尊敬大自然,明白每一种食材都是有生命的,只有当他们在生命最美好的时候,才会散发出最迷人的味道。就像抱罗粉,等过了上午的八九点后,气温升高,米粉发酵过了头,纵使再好的手艺和再美味的汤头都无法勾勒出那海岛人家椰风轻拂的口感了。
美食如此,人生亦如此。
在小岛的日子里,我幸福于那些在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日子里,与我一起成长,一同快乐,一样哭鼻子的小伙伴。只有在那些特定的时光里遇到的你我他,才能让不掺一丝功利的纯真留在心间。这时光在幼儿园的滑梯上,小学的走廊里,中学的教室中,大学的图书馆内,同样也在我说走就走的旅途上:
与我一同在小岛流浪的小倪,陪伴我渡过美好三年时光的冬梅姐、小石头、师兄、林姐姐、包子、冠哥、小慧、王总、大鹏、小刚刚、东哥、孙姐姐、牛姐姐、若其……(排名不分先后,还有好多其他分局的不好意思了^_^)
在三亚的那家抱罗粉店里,留下过一对情侣分享一碗抱罗粉的美照。在他们各自最美好的时光,感谢那个问号码的同学,让他们走到了一起。那碗抱罗粉虽不算什么海誓山盟的信物,但却是美好爱情里美好的回忆。
四、海南酸笋的逆袭
作为一个吃货,我的嘴巴向来不对肠胃负责,一心死忠于味蕾。一直遵循着小孩子才分生熟,成年人只管好吃的原则。刚到小岛的时候,面对这浩如烟海的美食,我就像小孩子被扔进玩具城,满目都是让人口水直流双眼放光的美丽食物。我像一位孜孜不倦的求学者,寻寻觅觅的将目光所及之处的美食一股脑儿的塞进了胃里——好吃!但有一味食材被暂时在美食的排行榜上搁置起来了:海南酸笋。作为爱食竹笋,又偏爱鲜臭的江南人,自然应该对酸笋里的竹鲜和腌臭有好感。可偏偏这酸味打翻了我肚子里的五味瓶。而几乎是所有的大陆仔大陆妹也都对小岛的酸笋竖起了远古的敌意。
但小岛的人儿偏偏就热衷酸食。小岛在热带的艳阳里,天气炎热,食欲不振时,需要清清爽爽、酸酸甜甜的食品来刺激,一道酸鲜美食上来,还未入口,唾液、胃酸就已一齐泛上;加(小岛方言的吃)一口,刹时舌尖颤抖,酸气直冲脑门,味觉乃至全身的神经一起发动,顿时解了大半暑气。
于是,他们把酸笋切丝,拌进腌面里;切片,煮进鱼汤里;整根,清蒸下饭。于是,我只吃还未拌好的腌面;挑着吃酸笋鱼汤里的鱼块;不吃清蒸酸笋。倔强的就像我满怀理想的来到小岛一样。
二十四岁离开父母和家乡,我带着青涩,带着理想主义。三年后离开小岛时,我依旧带着青涩,带着理想主义,只不过,我已经能接受酸笋做配料的腌面和鱼汤,能够接受那所谓的成熟与世故。
人总是会在孤独的时候变得迷茫,也变的强大。虽然我知道我内心的悲观主义总让我在深夜里辗转,且一直深信生命的使命是去体验痛苦,幸福和快乐永远只是短暂的瞬间。但幸运的是总能遇到美食美景来固执的与那股力量抗衡。幸福与快乐的瞬间多了,痛苦自然便少了出场时间。而更重要的是我也学会了在挫折中成长,在痛苦里收获快乐,就像开始享受酸笋在鱼汤里为我调出的那股子鲜酸味。人生百味,酸甜苦辣,总还是不能少了这一味的。
那次在渔村里吃鳐鱼,去尾切块,边炉里是酸笋打底。我加起鱼块,也喝了汤,在那股子酸臭后,吧唧吧唧嘴巴,舌尖感知酸味的味蕾慢慢的回味出鲜甜的口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