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雀灵岛。
岛边长着一株千年古树，盘根错节，藤蔓缠绕。古树上住着一只花雀妖。那花雀经过七百年的修行，已然能化成人形，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模样。但她修为到底尚浅，还不能随心所欲地驾驭灵力。因而，幻成人形的次数尚有限。
花雀向往人世的花花世界，决定到人世去走一遭。临行之际，古树婆婆开口说道：“小花雀，到了尘世，你可就是异类了。人心向来险恶，你自己当心点。我们做了几百年的邻居，婆婆送你件礼物，就当替你践行了。我最细的树根下，埋着一只木盒子，你把它挖出来。”
花雀幻出一把铁锹，挖出了那木盒子。打开一看，是一件红色的肚兜。左上角用金色的丝线，绣着一团小小的火焰。
古树婆婆道：“你可别小瞧这金焰肚兜，它能阻止你妖气外溢，避免尘世上的人发觉你实为妖身。快穿上吧。”
“嗯！
花雀拿着肚兜，躲到了古树身后。若是在平日，古树婆婆必定要说：“我们大大咧咧的小花雀，竟学会害羞了！”今日，她却笑不出来了。花雀即将离开雀灵岛，她心里发堵。
花雀穿好肚兜后，迫不及待地幻出了一只小船，跳了上去：“婆婆，我走啦！”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全然没留意到古树婆婆的情绪。
“好！小花雀，多多当心。被欺负了，受委屈了，就回到咱们雀灵岛。”
“知道啦！”
那小船乃是用灵力幻出，迅捷无比。当日午后已到了岸边。花雀弃舟登岸，来到了附近的凤宁城。城中行人熙熙攘攘，热闹非凡。花雀初至尘世，既好奇又兴奋。哪里热闹到哪里去，专往人多的地方钻。
她瞧见不远处有一个叫丽春苑的地方，门前倚了不少姑娘，个个都打扮得花枝招展。摆弄着手绢，曼声软语地和路人打招呼。
“咦？这是什么地方？”花雀心里疑惑，走到了丽春苑门前。那几个姑娘看着她，都愣住了，继而又咯咯笑了起来。花雀不知道她们笑什么，也没理会，抬脚进了门。
“哎，这位姑娘！你到丽春苑来干什么？”老鸨看见花雀，连忙走了过来，她的语气极不耐烦，“这里不是你玩的地方！”
老鸨话音甫落，一个华服公子走了进来。花雀指了指那公子：“那他来干什么？”
门外的姑娘都笑弯了腰。老鸨也乐了，方才的疾言厉色一扫而光：“姑娘，快回家问你娘去，你娘知道！”那些姑娘们笑得更欢了。花雀隐隐感到不对劲儿，她想起了古树婆婆从前讲过的尘世间的故事，脱口而出：“难道这里是青楼？”众人又是一阵大笑。花雀的双颊上现出一层红晕，她赶紧讪讪地逃出了丽春苑，挤进了人群。
一个女子提高了嗓音，冲着她的背影喊道：“姑娘，这么快就走啊？有空常来玩儿！”花雀一边加快了脚步，一边自语道：“真应该让古树婆婆多给我讲讲尘世的事！”好在她生性达观，没过多久就被路边一段皮影戏吸引了过去，和一众围观者一道喝彩叫好。
夕阳将下，天边镀上了一层红色的云彩。
花雀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她见有不少人到一家叫醉风楼的酒家吃饭，便也跟了去。花雀坐在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前。邻桌的一位中年男子正在点菜：“小二，来一坛花雕，三斤牛肉！”店小二应道：“好咧！客官稍等！”
花雀瞧了瞧那男子，依样画葫芦：“小二，来一坛花雕，三斤牛肉！”店小二愣住了，上下打量了一下花雀：“姑，姑娘，看不出来你身量小小的，胃口却这般大！”
不一会儿，花雀与邻桌男子的酒肉都上了桌。花雀见那男子拿起牛肉，撕一块放到了嘴里，又倒了一碗花雕喝了起来。她也拿起牛肉边撕边吃，沾了一手的油。吃罢一块，也倒酒喝了起来。店里有一桌女客，看花雀吃相粗鲁，都扭头看了过来，一面捂嘴偷笑一面窃窃私语。
“快看快看，这是哪家的姑娘，吃相太难看了！”
“她肯定是外地人，整个凤宁城哪有吃得这么粗鲁的姑娘家！”
“你小点声，别被她听见了。”
“听见了又能怎么样！”
那男子喝好吃足抹了抹嘴，叫道：“小二，结账！”店小二一溜烟儿跑了过来，男子给了他银两，起身出门。店小二右手掂了掂银两，喊道：“客官慢走！”花雀看着他的手，心说：“婆婆说的果然没错，尘世间吃饭也得花银子。”突然一个激灵，“不好，我身上没银子！这顿饭怎么结账？今日我才头一次见到银子，若是凭空幻些银子出来，恐怕幻得不像！”
花雀正为难间，那桌女客也吃好了。一个绿衣女子走了过来，话中有话地道：“姑娘，你是外地人吧？有没有落脚的地方？要没有的话，到我家来住两天，我家顿顿吃牛肉。”她身后的另外几个女子，忍不住低声讥笑起来。
花雀早已发觉，这尖酸刻薄的绿衣女子，正是方才说“听见了又怎样”的那位。她心道：“正愁没有银两，来得正好！”她一边把左手伸到桌下，划了个手势，把绿衣女身上的银子幻到了自己手上，嘴上一边说道：“姑娘好眼力，他日得闲定到府上拜访。”音落，起身付了帐，出了醉风楼。
甫一出门，身后传来了绿衣女子的声音：“我的银子呢？我明明放在钱袋里了！怎么会没有呢？”
“秋凌，说好了你请客。你又想赖账啊？”
“我没有，银子真不见了！”
“你别耍赖啊，这次我们可不上当！”
下一章：《清音袅袅入云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