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起小时候住的那间土坯房,于是趁着假期,兴致勃勃地来了一次故居一日游。
二十年后,我再次站在这个小屋旁,作为一个旁观者,细细打量。时光如流水迢迢,我慢慢长成大人,而儿时居住的土坯房还是那个样子,彷佛逃出了时间的制裁。心里尚还有些感概,不由地感概:“丑是丑,但是真结实。”
从小就觉得这土坯房丑。斑驳的砖块码的并不整齐,东凸一块,西凹一块,像合不拢嘴的龅牙。屋子并不全是砖头所砌成,垒到三分之一的地方就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竹条和泥巴。简单、朴实,但是不好看。竹条是交织而成的,具体是如何编制,以及建造这个小房子是如何个程序我亦不知,大概我爸妈知道,但是我从未问过。墙壁是泥巴做的,黄泥,干燥的时候有点白灰色的感觉,但是你沾湿手掌,啪一下拍在墙上,你就能看到一个清晰的,橘红色的手掌印。这泥巴也委实坚硬,岁月的敲打反而让它们坚如磐石,只是继承了小土屋一贯的装修风格——不太平整。在有些凹陷处,还隐约能看见用彩笔画的圈。屋顶搭建的小瓦片,温温顺顺的一个挨着一个,像是残喘的老人,又像是相互鼓励的年轻人……
故居低矮、斑驳、凹凸不整,难道不丑吗?
小时候的我本来对事物的美丑不具备多少判断力,可是直到有一天,我突然期盼着想要住进我家旁边的那栋三层楼高的楼房时,我的审美就有了萌芽。
在那之前,我觉得我家的小土房仿佛是藏宝地一样的存在,我经常能从一些裂开的墙缝里,地缝里找到一些探头探脑的小昆虫,有时是一只壁虎,有时是一只蛐蛐,还有的时候我能找到一只超大的癞蛤蟆。我们那里有种昆虫,我尚不知它学名叫什么,只记得母亲告诉我它叫“土狗子”,每当我找到它,我便会欣喜若狂,也不知为何会那么兴奋,总之我会把它捉起来,放在手掌心,然后双手合十四处飞奔,分享给我能找到的每一个人看。而被我囚禁的“土狗子”则会无所惧怕地用它的前爪不断地拨开我手中因蜷曲而拱起来的肉。它是想在我手上打一个洞,每每这样,我总会哈哈大笑,因为掌心传来的麻酥酥的感觉和它的天真烂漫。有时看着母亲闲着,还会塞在母亲手里,让母亲也感受感受。母亲总会笑呵呵地顺着我的意思,感受一番便又交到我手里,催我读书。我当然是不肯,乐呵呵地带着“土狗子”乱晃,想给它找个好些的家。那时那种纯粹的快乐支配着我的一切,我从不关心美丑。
只是后来,我发现,贫穷会让人陷入一种困境——所谓的自得其乐没有建立在一定经济基础上,就会显得比较愚昧。
奶奶是个重男轻女的人,封建思想彷佛在她脑袋里生了根,发了芽,正茁壮成长着。小时候的我在奶奶眼里是不入流的,连带着我的母亲和父亲。有一段时间我一直纳闷,为什么奶奶连她的亲生儿子——我的爸爸都要嫌弃?大了一点懂事了,我才明白,因为我爸在他们兄弟几个里,最没有本事。于是,后来我们一家被奶奶赶出小土屋,我也就比较明了了。
我站在小土屋前,回想着这些让人愉悦的或是悲伤的事情,一时还有些怅惘。 在时间的洪流里,那些你所记住的快乐与仇恨,都是你人生的点缀。历史之所以真实,正是因为它包含了可敬的可爱的部分,也囊括了可恨的可唾弃的部分,这是人类的发展史,正是因为它的真实,所以显得难能可贵。
因此,对于过去,我们可以回忆可以调侃,但却不要较真。时间告诉我们,要向前看,正如我们的国家,不忘历史,却又专注现在,追逐未来。引以为鉴,才能越行越远,不是吗?
我从这番思绪中回过头来,审视着自己的现在。生活善良了许多,我有一个温馨的不愁吃喝的小家,我的爸爸妈妈在知天命之年仍能每天乐呵着过着自己想过的生活,甚至我的爸爸还在为了自己的梦想拼搏。祖国给我们的,是一个多么平和美好的年代!时间在流逝,社会在进步。
时间的洪流看似凶猛无比,吞噬一切,可没有暗哪儿有明,没有死又何谈生?
太阳光轻飘飘得落到了我的身上,我逆着光看着小土屋,简单朴实。我看到一位伛偻的老人拿着扫帚和撮箕从小土屋的门槛处小心翼翼地迈脚出来,险些摔倒。我赶紧跑过去将她扶着,接过她手中的物什。
“幺儿,回来了呀!”
“奶奶你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