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与老友相约去黄山。此黄山并非安徽的名山,只是我们家乡的一座小山,不能和五岳相提并论。
老友和我当年都是高考失利,他选择去喀什上了一个普通的本科学校,我则留下来去了另一个城市复读。喀什,中国最西的城市。地理课上,我常常看着那个标着喀什的小黑点,用比例尺算我和他之间的距离。我们隔了大半个中国的千山万水,坐火车还得三天三夜,仿佛今生再也不能相聚了!
我时常幻想,他在北疆的天空下昂着一张坚毅的面庞。偶尔上网看他空间的照片,看他戴着白色棒球帽,朝着镜头狂妄地笑着,如同新疆的阳光,温暖干净。我给他留言,他回我说等高考结束请我去新疆看那些古老沧桑的胡杨林。
我也淡淡地笑了。
高考报名那天,他给我打电话。他好像喝了酒,他的声音不是恨清楚,好像在抽泣。他说,妈的,老子交了学费还让老子迁户口,让老子住混合宿舍,他妈的……最后他骂自己没出息,被发配到喀什这样鸟不拉屎的破地儿。就这一句,我明显地感到了他脸上挂着泪水。他的声音是隔着千山万水传了过来,是那么飘忽不定,那么模糊,我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我知道,他后悔了。
我的心突然很疼很疼,是为他,也是为我自己,更是为我们的青春岁月!
过年回家,我们一起去K歌,我唱了一首《西海情歌》。开了原唱,我的声音很小,几乎都是刀郎沧桑声音。仿佛这浑厚的嗓音来自大漠,带来滚滚的黄沙,拍打在我的脸上。很疼很疼。
就是这首《西海情歌》,听得我几乎哽咽。回头看他,发现他早已走出了包房。过了很久,他才回来,好像去厕所洗了脸,脸上全是水滴。
但我知道,他哭过,我可以肯定。因为就在刚才,我偷偷地抹去了自己的泪水。
后来,我高考结束,成绩还不错。但他没有邀请我去新疆看胡杨林。
今天,我们一起登上了黄山。山顶上有寺庙,我们各自烧了香,拜了佛,又随便逛了逛。等到身体累了,已是黄昏,夕阳西下。我们就伫立在山顶看落日。
落日的余晖缀满西方的天空,有一种浓艳的色调,就像梵高的油画,有窒息的美艳和绝望的寂静。
我问他,你还记得那天夜里你哭着给我打电话吗?
他笑了,说,那时真傻啊!以为人生完了。现在想来,真是好笑。
是啊,那时真傻啊!可傻得可爱,傻得单纯。
有时,真是怀念那段傻傻的岁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