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起来,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心中一片清明,想把几篇没能写完的稿子给写完,却看到了一个从来不知晓作家自杀的消息。
错了,因为网络的力量现在很多人应该都知晓了。知晓她是一位国中被狼师诱奸的才女,知晓她写了一本关于无知少女房思琪被诱奸强暴的书。
震惊早已谈不上了,只是心中苦涩。就像林奕含在采访中视频所说:
“这个故事其实用很简单的大概两三句话就可以讲完,很直观,很直白,很残忍的两三句话就可以把它讲完,就是,「有一个老师,长年用他老师的职权,在诱奸、强暴、性虐待女学生」,很简单的两三句话,然而我还是用很细的工笔,也许太细了的工笔,去刻画它。我要做的不是报导文学,我无意也无力去改变社会的现况,我也不想与那些所谓大的词连接,也不想与结构连接。”
林先生问了两个问题,我哑口无言,叩着心口也难以回答。“艺术它是否可以含有巧言令色的部分?会不会,艺术从来就只是巧言令色而已?”
她用一个胡兰成的例子回答说,我们认为一个真正的文人应该的千锤百炼的真心,到最后回归只不过是食色性也而已。
我认为一个好的作品是影响巨大且深远的,以前读路遥《平凡的世界》,豆豆的《遥远的救世主》,余华《活着》,读的时候忧愁又焦急,急切的想知道一切事序发展,想知道读完那种畅快的感觉。读罢的时候唏嘘扼腕,心情激荡,浑身震颤。作者想要的目的都已到来,悲苦即悲苦,喜乐即喜乐。
坦白说我没读过那部人性之作《房思琪的初恋乐园》,而林先生所叩问的话语,仍然实打实的锤击在我的内心,我是不是从来巧言令色鲜矣仁?是不是哗众取宠营造一个虚伪的自己?这,仿佛一个一直在做着丑事的人被当众揭穿,这狭隘的出租屋像是一个对簿的公堂拷问我的良心。再想想吧...
2017.5.11
很惭愧,这么久没更文。那天玻璃心发作,不能自已。就像上面写的,我一度怀疑自己长久认为自己热爱的东西是否真正的热爱,是热爱文学,还是伪装喜欢那个热爱文形象的自己?如果真要变成那中伪善矫情的人,不如丢掉这支破笔,做个屠狗辈来的快活。
一个人审美观的养成,与时间和环境密不可分。现在社会上更多的是形式上的东西,真正的内容实在少之又少。对我而言,也是本末倒置了,很多东西都是为了表现,(尽管现在很多事物都注重于形式,但与我无干)各种俗套反俗套的东西力求塑造一个文艺青年的形象。想到这些,我感到丑陋。
一个曾经的学姐告诉过我一句话,“自古文人相轻”我深以为然。不仅如此,如果带着自私,戾气的话,文人亦自贱,这种自贱纯粹是一种欺瞒自己,原谅自己背弃文学美好的借口。
林先生在采访中举了一个胡兰成的例子,胡在追求张爱玲的时候,却强暴护士小周;我们都知道,「在心为志,发言为诗」,「诗缘情而绮靡」,还有孔子说的「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从文学的人胡兰成,徐志摩,为什么他们,我们都知道,一个人,尤其一个文人说出诗的时候,一个人说出情诗的时候,一个人说出情话的时候,他应该是言有所衷的,但是并没有。胡兰成在《今生今世》的一段话,他说:「我已有爱玲,却又与小周,又与秀美,是应该还是不应该,我只能不求甚解,甚至不去多想,总之他是这样的,不可以解说,这就是理了。『星有好星,雨有好雨』。高中时期我也读过胡兰成的一篇给张爱玲的信,至今仍记得“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这句话,被这句美好所感动,而当现在想到,反而生出一种极大的落差。
有文学痴情而停留在囫囵吞枣阶段的少女。仍旧相信人格美和文学美的绝对一致。对胡兰成式舌灿莲花的男性毫无抵抗力。对文学幻梦的毫无抵抗力。
当时对文学的感动是真,当时见文学的美好也是真,只是人性不可考量
林先生在后面也很清醒认识到这个叩问的答案了,同时也不得不承认她是在屈辱的书写,尽管也很清醒的在小说中刻意达到某种艺术高度。只是她的屈辱不再心怀美好,林先生的心理医生最后告诉她,“你已经是经历越战到集中营的人了”可是她心中明白自己不是集中营中的幸存者,从集中营出来的幸存者在书写时,常常有着美好的愿望,希望人类历史上不在发生这种事情。她不是,在书写时候,心口一直扎着一根针“不要说世界,台湾,这样的事仍然会继续发生,现在,此刻,也正在发生。”所以她说自己的书写是柯慈的「disgrace」,是屈辱的书写,是不雅是书写。再度误用儒家的话就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她知道啊,世上遍地的事都在发生,短暂的关注,所谓的热度很快会退却,看客们趁着喝茶的时间消遣过后就散了,很快就会新的事件勾起人们的兴趣,不停的替换显得人们都很正义善良,这个社会生机勃勃。所以她想的是只是把这个大质量的暴力作为小说写出来,写到你感受到文字的美,写到你感受到痛苦。
大抵世上最危险的不是信知行合一,而是绝对的信知行合一下脆弱的内心。
她死了,她告诉所有人:我的整个小说,从李国华狼师这个角色,到我的书写行为本身,它都是非常非常巨大的诡辩,都是对艺术所谓真善美的质疑。
写到最后,我还是想起了林奕含这个温尔儒雅的姑娘一句一句背诵那些情话。她对着镜头问,你能说它不精美吗?你能说它不美吗?
我没法回答。
“她恍然觉不是学文学的人,而是文学辜负了她们”
完。2017.6.4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
堕河而死,将奈公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