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
李商隐
望断平时翠辇过,空闻子夜鬼悲歌。
金舆不返倾城色,玉殿犹分下苑波。
死忆华亭闻唳鹤,老忧王室泣铜驼。
天荒地变心虽折,若比伤春意未多。
【注解】
1. 曲江:即曲江池。在今陕西省西安市东南。秦为宜春苑,汉为乐游原,有河水水流曲折,故称。隋文帝以曲名不正更名芙蓉园。唐复名曲江。
2. 望断:向远处望直至看不见。《南齐书·苏侃传》:“青关望断,白日西斜。”宋秦观 词:“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宋李清照词:“连天衰草,望断归来路。”
3. 翠辇:饰有翠羽的帝王车驾。唐李贺诗之一:“行云翠辇,今日似襄王。”
4. 子夜歌:《宋书》卷十九〈乐志一〉:〈子夜哥〉者,有女子名子夜,造此声。晋孝武太元中,琅邪王轲之家有鬼哥子夜。殷允为豫章时,豫章侨人庾僧度家亦有鬼哥子夜。殷允为豫章,亦是太元中,则子夜是此时以前人也。
5. 金舆:喻指宫闱。姚锡钧《春声自序》:“上之载秘记于金舆,下焉采闾巷之琐语。”
6. 倾城:旧以形容女子极其美丽。晋陶潜:“表倾城之艳色,期有德于传闻。”
7. 玉殿:宫殿的美称。南朝梁简文帝诗:“寂寞锦筵静,玲珑玉殿虚。”宋杨万里诗:“玉殿朝初退,金门马不嘶。”
8. 下苑:指汉代的宜春下苑。唐时称曲江池。《汉书·元帝纪》:“诏罢黄门乘舆狗马,水衡禁囿、宜春下苑、少府佽飞外池、严籞池田假与贫民。”
9. 华亭:即华亭鹤唳。南朝宋刘义庆:“ 陆平原河桥败,为卢志所谗,被诛,临刑叹曰:‘欲闻华亭鹤唳,可复得乎?’”华亭在今上海市松江县西。陆机于吴亡入洛以前,常与弟云游于华亭墅中。后以“华亭鹤唳”,为感慨生平,悔入仕途之典。
10. 泣铜驼:《晋书》卷六十〈索靖列传〉:靖有先识远量,知天下将乱,指洛阳宫门铜驼,叹曰:“会见汝在荆棘中耳!”指对国家人民遭劫难感到悲伤。
11. 天荒地变:影响巨大而深远的巨变。此处指国家的沦亡。
简译:
此诗作于甘露事变后的第二年春天。
安史之乱后,唐朝宦官势力开始坐大,唐德宗委任宦官掌管禁军并且成为定制,从此宦官势力变得不可抑制。公元835年(唐太和九年),27岁的唐文宗不甘为宦官控制,和李训、郑注策划诛杀宦官,以夺回皇帝丧失的权力。11月21日,唐文宗以观露为名,将宦官头目仇士良骗至禁卫军的后院欲斩杀,被仇士良发觉,双方激烈战斗,结果李训、王涯、贾餗、舒元舆、王璠、郭行余、罗立言、李孝本、韩约等朝廷重要官员被宦官杀死,其家人也受到牵连而灭门,在这次事变后受株连被杀的一千多人。史称“甘露之变”。
曲江边再也看不到像往常那样有装饰着翠羽的帝王车驾走过了,只能在半夜听到无数冤魂的悲歌之声呀。
宫闱之中也没有了倾城的美色,唯有那空寂的宫殿倒影,在随着曲江池的水波浮荡。
我总是为国家命运而担忧,知道将见铜驼于荆棘之中了,就像陆平原死前不得闻华亭鹤唳一般,真是后悔走入了仕途。
眼前的春色虽然萧索,但是与国家的巨变所引起的那种令人撕心裂肺的伤痛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脉络浅析:
此诗为触景生情,伤春而悲叹国家命运也。
首联扣题,以“望”字入笔,写当下曲江池之景。下句用“子夜歌”的典故,双关了“甘露之变”的历史事件。
颔联继续写曲江池景色,上下句用了对比的手法,宫闱之中没有了倾城的美色,但是玉殿犹分下苑之水波,表达了昔日国家的繁盛一去难返了。
颈联开始言情,用“华亭鹤唳”的典故表达了自己悔入仕途之意,用“泣铜驼”的典故表达了对国家前途命运的无比担忧之情。
尾联继续言情,上下句用了流水句句法和对比的修辞语法,把伤春之情与伤国之情作对比,深刻地表达了国家巨变给自己带来的万分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