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热是聒噪、黏稠的,让大人心情烦躁,让婴儿哭闹不止。白天还有得选择,大人们习惯拿着一把蒲扇、一个大水杯三五成群聚集在小塘边的树荫下,或是哄着怀里的婴儿,或是谈论电视上的新闻、东村西村的“奇闻异事”;十来岁的孩童则在父母不留神的时候偷偷溜到塘里去玩水。入夜之后,大家便要各回各家,开启夏夜的生活。夜晚不似白天,屋外温度虽稍稍降低,但屋里依旧是闷热不堪,并且无处不在的蚊子也已磨掌霍霍随时准备饱餐一顿。
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家里有两口大缸,据说是爸爸小时候家里喂牛用的水缸,而现在村里是早已没了牛的踪迹,这两口水缸也因此闲置了下来。后来不知是谁出的主意,把其中一口水缸用清水洗净并灌满水,白天放在烈日下晒一整天,到了晚上,这一缸水便是我们最好的洗澡水。水温不高不低,水缸的高度也不高不低,刚刚好可以把它想象成小人国里面的水塘,在里面一边玩耍一边洗澡。洗完澡还想再多玩一会,看电视或和姐姐们玩闹,可妈爸总是督促我们赶紧去睡觉,一点没有商量的余地。夏天屋子里过于闷热,家里仅有的一台吊顶风扇也由于经受不住夏日的高温逐渐败下阵来,应付似的给予主人一丝暖风,因此若非遇到下雨天我们都是要在院子里睡的。家里孩子比较多,方便抬进抬出的床只有两张,由于那时的我还比较矮小,家里的一个大铁盆便成了我整个夏天的床。大铁盆放在两个挨着母亲床头的大椅子上,睡梦中经常会感到母亲用蒲扇为我扇风;有时也会梦到父母把躺着着我的大铁盆抬进屋,而早上我也确实是在屋里,而院里已经泥泞不堪。
后来,瓦屋变成了平方,我变大了以至于大铁盆已经早已装不下我,父母发间也不时冒出一根两根白发,但夏天的夜晚我们依旧喜欢睡在夜空之下,风扇的自然风,空调的凉怎么能与大自然的风的相提并论呢。当夕阳最后一缕光芒也消失不见的时候,我们便扯着水管给平房浇上新打出的、凉凉的地下水。过半个小时左右平房的热将水烘干,水的凉把平房的温度降低,我们扯出化肥袋缝制的大地毯并把它铺在最底层,上面铺上被褥,于是我们的床就这样诞生了。睡在这样的大床上,可以享受着不时吹来的夜风,这风没有沾染夏天的燥热,也不似深秋寒冬的风那样凌冽;这风是清凉的,但又不失温柔;风吹过带动树叶哗啦啦的响,伴着虫叫声,便又成了夏日奏鸣曲。除此之外,在这平房上的大床上你可以一览无余的欣赏整个夜空。夏夜的星空是最亮的,十点钟左右夜空还会出现一条银河,星星紧密的排列着,拼劲全力散发着银色的光芒。每当这个时候总会想起“天似穹庐笼盖四野”以及“天圆地方”的论断,躺在床上,面对着满天的星,面前的星光最为密集最亮,往远处看,星光逐渐暗淡,直至消失在天与地的交界处,我们就好似睡在这个大穹庐里。这风、这声响、这星空,一切有声似无声,令人内心无比的宁静、祥和。
这便是记忆中令我魂牵梦绕的夏之夜;在这纷纷扰扰的城市中,夜深人静时,承载着浓浓乡愁的夏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