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快点,再快点。
几乎能想象崔妮娣所受到的威胁,郝乐迪在管道中,奋力爬行,膝盖磨破了,胳膊肘肿大了,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渗透的组织液,亮晶晶的,刺激面部肌肉不时抽搐,呼吸悠长,憋着不咳嗽,胸腔剧烈起伏。
快点,快点,再快点。崔妮娣满脸汗水,浑身油渍,头发黏连,孕妇裙像拖油瓶,油滑的地面,扯着不让前行。
‘叮锃’,Zippo冒蓝色闪光,火焰挺立,外面包裹着橘红的壳,内里是纯洁的白。
‘点火!’
一只烧焦的手,盖在火苗,掐灭在摇篮。
‘咦…’三人跳开,同声感叹。啪啪啪,逮克难鼓掌,‘哎呀呀,恭喜,恭喜,竟然没疯,可喜可贺。’郝乐迪蒙在黑袍,并不搭腔,眼角痉挛,血顺着后脚跟流下来,滴答滴答。
‘又有新玩具了。’侏儒手舞足蹈,掏出土炮耀武扬威。玉嘉美耍起蝴蝶刀,翩翩飞舞,像一只嗜血的蝙蝠。
嗖,从郝乐迪黑袍飞出一个物件;咚,火光闪过,侏儒冲奔向自己的物件开火,物件被击中,飞出好远,是一个防毒面具。
白光一闪,第二个物件打向逮克难,逮克难动也不动,撇撇嘴,抬手就是一枪,击碎飞来之物,应该类似玻璃的东西。
‘丢,玩阴的。’侏儒退后一步,给土炮装填火药。
拍拍耳朵,崔妮娣歪头倾听,眼泪落下来,手脚加紧扒拉,快点,再快点。
‘你没子弹了。’郝乐迪揭开面罩,恐怖的面容再次显露。
‘切,无所谓。’帅气的逮克难双手一摊,丢掉枪,一道黄色的闪光,在逮克难手指尖跳跃,像一条欢快的小金鱼,翻转腾挪,一会儿藏起来,一会儿又偷偷跑出来,接着飞快地游走了。
嘣,黄色闪电被弹起,稳稳落在逮克难食指尖,飞快地旋转像一只金色的陀螺;呼,逮克难朝黄光吹了一口气,黄光慢悠悠倒下,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
‘还记得这枚硬币吗?’郝乐迪不动声色,眉宇间的抽动出卖了他。
‘我,可是艺术家,给我收拾他。’
玉嘉美奔上前来,直刺郝乐迪咽喉,郝乐迪微微偏头躲过,斜掌劈在玉嘉美脖颈将其击歪,高鞭腿踢打,玉嘉美吐血跌出一米多远,像一只破麻袋丢在地上,没了声息。
风声咋起,逮克难膝盖直顶郝乐迪心窝,郝乐迪双掌交叉防护,冲劲将郝乐迪撞退数步,逮克难趁机揉身欺近,左摆拳右摆拳下勾拳,低扫腿高踢腿下劈腿;左挡右支后仰,上跳下窜驴打滚,郝乐迪左右腾挪,上下翻飞,辗转反侧,尽数破解,所过之处,血脚印隐隐可见。
‘臭娘们,你死了没?’侏儒用土炮管,戳躺着的玉嘉美;‘干你娘,你死老娘也死不了。’玉嘉美抹掉嘴角的血,‘矮大紧,你拿的是屌啊,晃个屁,软了,打她呀。’‘奶奶的,瞄不准。’‘废物。’
破空三连踢,郝乐迪连扛两下,逮克难的第三脚踹在胸口,飞出两米多,翻滚卸力,单膝跪立,狂咳嗽,血沫喷溅。
‘过瘾,啊哈哈,果然是副好身板。’逮克难满意地拍拍胸脯,‘八横,收起你的破烂’,逮克难丢东西给侏儒,是火机,‘上演一场好戏去吧。’
‘是,老板。’侏儒用左手敬了个礼,和玉嘉欣一模一样。
‘你找死。’侏儒顿了顿,咧嘴朝向他怒吼的郝乐迪,做鬼脸,‘顾好你自己吧。’郝乐迪扑向侏儒,逮克难飞踢,截断郝乐迪的前扑,两个人纠战一起。侏儒点燃一把厨纸,扔向崔妮娣爬行铺满油的过道;郝乐迪硬扛逮克难的肘击,借肘击之力,脱战滚向正在散落的燃烧的纸,大多纸落在黑袍之上,少量的落在通道,黑袍竟然防火,没有被点着,少量的火纸被淹灭在大量的液油,但郝乐迪也摔进油滩。
‘聪明’,逮克难朝郝乐迪竖起大拇指,‘小宝贝儿,放煤气。’‘好嘞,妈唉达令。’‘祝你们好运’,逮克难右手做鸭子嘴状,‘拜拜。’
咔嚓,嘶嘶嘶,气体喷出管道的声响,特有的刺鼻的油漆味,冲上脑门。郝乐迪顾不得逮克难他们,鱼贯跑掉,手脚并用,爬向崔妮娣。‘我来救你了,别担心。’油汗泪糊满了崔妮娣的眼睛,模糊能辨别一团黑色的人影,向她喊话。
‘你看,你还是谁也救不了嘛。’逮克难鬼魅一般又冒出来,鬼魂般消失。
‘艺术就是爆炸。’
叮,硬币落在地上的声音,五毛硬币,滚过来,碰到郝乐迪,倒了。
油地,滑溜溜,无法发力,郝乐迪退出去,观察四下,飞奔向面食区,肩上两袋,腋下两袋,手里各提一袋,奔回通道扔进去当垫脚,踩着接近崔妮娣,使劲伸长手臂,还是差十几公分,准备再跑一趟,别在腰上的拐杖,顶在腋窝;抽出拐杖,伸到崔妮娣眼前。
‘快抓住。’崔妮娣似乎感受到了救命药草,扑腾好几次,单手抓住了,‘两手抓。’崔妮娣才伸出另一只手,死死抓紧。猛吸气,郝乐迪憋气猛拉,崔妮娣在油渍中滑行,拖崔妮娣到身前,捞起来,几乎是半拖半抱,狼狈跑出通道。
扑通摔倒,崔妮娣倒在提前垫背的郝乐迪怀里,脸埋在黑袍上。郝乐迪半响没动静,崔妮娣懵了;‘啊咳咳~’,崔妮娣忽然傻傻笑了。
翻身,郝乐迪爬起来,扶起崔妮娣,顺手塞给崔妮娣一把厨纸,转身拉后门,门把手纹丝不动。前门,门缝不断有股股浓烟泛起,郝乐迪一瘸一拐,到处审视,眼睛定格在宽大的厨房冰箱,打开储冰鲜柜,将里面的各种菜肴一扫,扒拉清理出去,栖身试试,大小足够藏身。
‘快,到这边来。’崔妮娣擦掉糊眼的油,听到呼叫,抬头望过去,顿时呆住了,‘快呀,快。’崔妮娣似乎没有听见郝乐迪的呼叫,木然出神。
嗵,土炮声,击碎玻璃,崔妮娣本能蹲下,长长的火舌,喷射,喷溅的火星,像万千星火引燃虚空,空间扭曲,折叠,急剧收缩,急遽扩张,空间反复拉长,扯断,反弹,奔涌,碰撞。
‘小娣…’
轰,煤气爆炸了。郝乐迪的呼喊淹没在爆炸声,冰箱门猛然被气流喷射,哐当,关闭,将郝乐迪拍倒,眼前一黑,轰然作响,昏昏沉沉,噼里啪啦脑袋金星乱冒,忽忽悠悠意识飘散了,聚不到一起。
轰,郝乐迪感觉自己燃烧了起来,像被引燃的一块木头,滋滋冒着热气,喷吐着热量,吱吱有声,哔哔啵啵;嗡,火焰咋起,四肢被丢进火炉里烧灼,甩,踢,拍,打,火越来越大,胸膛也灼烧,吱吱啦啦,疼痛往心里钻,炸开脑浆;轰隆隆,喷发了,冲天的火,火山般的痛苦,叫嚣着,吼叫着,蘑菇云爆开,心脏爆裂,脑浆迸飞,黑云压城般的痛苦压下来,蜷缩着无处躲避,呻吟着想死不得,挣扎着徒劳无奈,扭曲着控诉无门;爬满世界的疼痛,包裹着,噬咬着,奔腾着,排山倒海,汹涌澎湃;世界在燃烧,苦痛在弥漫,将意识碾成碎末,翻覆,折磨,永无止境。
轰,轰,轰,剧烈的爆炸,意识弥散在爆炸,四散迸开来,像被炸弹殛成粉末,被大火烧成灰烬。
吱呀呀,冰箱门自己又开了,变了形,斜斜挂着。骨碌,郝乐迪跌落冰箱,‘嗯哼’,细小的呻吟,意识晃晃悠悠回归。郝乐迪摇晃脑袋,世界是重影的;一片狼藉,应急照明灯细弱的光,惨白白。啪啪,郝乐迪给了自己两个耳光,撑起上半身,望向远处。
‘咳咳…’猛烈咳嗽,‘呕…啊呕’,哇,郝乐迪喷出一口血,人颤抖着,哆嗦着,趴一会儿,奇怪的姿势拔起来,踉踉跄跄摸索向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