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泛灰,寒夜将至。大雪已连着下了四五日,就连空气中都浸着湿冷气。太极殿内暖意醉人,皇帝褒衣博带,披一身外袍,姿态闲散地倚在靠上。身前呈着一张小桌,那黑白棋子摆开弈局,厮杀正酣。
冯廷却全然不似那安逸模样,手纸交叉,袍袖拢前,在门口左右踱步。寒冬腊月,额头竟已生出了层浅汗。
“寡人这一局下得妙极,你来瞧!”冯廷理冠稳声进前,微微侧目瞧上那棋盘,初觉那白子气势如虹,黑子被逼得无处可退,待凝神细看,方觉大有乾坤。那白子只知一昧进攻,不知留得退路,观一步便知其余三步;而那黑子步步为营,看似弱势落于下风实则暗埋杀机,蓄势待发。以他对皇帝的了解,也不知那黑子下一步该如何打算。
“你觉得寡人还需几子获胜?”皇帝捏着玉子微微摩挲着,兴致勃勃。殿中却是良久无声,皇帝疑惑地转头,却见冯廷垂首盯着棋翁出神。轻咳一声,冯廷猛然一惊,收回那怔忡视线,堆上笑意道,“依臣愚见,不出十子,白棋必覆。”
皇帝并不答话,将手中玉子丢回翁中,浓眉略轩,“可是有何事?”
冯廷惴惴,心中纠结不已,不知该如何回话,冷汗丛生,拂尘一滑竟失手掉于地上。
“说!”语声威严窒人,怒意隐生。冯廷来不及去拾那拂尘便慌忙跪下,“回陛下……臣今日在陛下的衣物中发现了罂粟粉……”
“罂粟粉?寡人身上怎会有这种东西?”眸光蓦然转沉,“继续说下去。”
“臣前些日子碰着了陈昭仪,无意中闻得她身上传来奇异淡香,一问得知她因近日身子不好日日药饮,那奇异淡香便是因为不小心沾染了药中的罂粟粉。”冯廷偷偷瞧上龙颜,正对上皇帝阴郁的目光,复骇然垂首,“臣只觉那味道似曾相识,细细一想陛下衣袍也有这淡淡香气。臣知晓罂粟可入药,可陛下身上不该有这味道,便将陛下换下的衣袍细细查验了一番,果然发现有少许的罂粟粉末,只不过和一些香粉混合在一起,叫人难已察觉。”
“香粉……”思绪微转,龙涎香是他日日亲手焚的,定不会有罂粟粉。近日他只去过徐经娥和陈昭仪的寝殿,陈昭仪并不熏香,那便只剩……
“可曾查实?”皇帝拂袖而起,将几枚棋子也拂落。
冯廷借俯身拾起棋子,“臣已让太医院查验,属实。”
难怪他总觉得暮雪殿让人流连不已,原来竟是这样。想起那日他与徐经娥寻欢,无意中打翻了床柜上的香炉,想必是那时蹭上的香粉。目光复杂,怒色里隐有机芒闪过,“传令下去,速速将徐经娥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