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汉东省是南方城市,气候温和,从来没有哪一年下过雪。李达康生在汉东,长在汉东,工作在汉东,建设在汉东,自然是活了数十年也只能在电视上看见雪景。
十二月的时候,李达康窝在家里的沙发看新闻联播,总书记视察北方某乡村,村里的孩子打雪仗打得正欢,而二号楼客厅里的空调开得也正暖,李达康盯着电视,身体是动也不想不动一下。
沙瑞金用钥匙打开二号楼大门的时候,仿佛看见了一只猫慵懒得缩成一团,完全没有平时风风火火上蹿下跳的样子。
“听说你今天在外面考察了一天?”沙瑞金直接走到了沙发上,伸手给李达康揉了揉肩。
李达康没说话,半眯着眼睛,用行动回答了,我很累,我不想开口。
“你这个身体,真是该锻炼锻炼了,我的达康同志。”说是这般说,沙瑞金还是由着李达康,坐在了他身边,陪他一起看起了还剩几分钟就播完的新闻联播,打雪仗的镜头刚好一闪而过。
可惜京州不下雪,不然这倒是一个能锻炼身体的好方法。沙瑞金想到这儿的时候,不由扬起了唇角,就算有雪,两个省部级干部一起在院子里打雪仗,一定会有同事看见,那便也是不能够的。
沙瑞金开始怀念少年的时代,做什么事都不用注意影响。
而沙瑞金一笑的时候,李达康就偏头看他。
“没什么,想起小时候和海子一起打雪仗的事。”沙瑞金说,“那时候冬天每年都会下大雪,陈阳喜欢堆雪人玩,我和海子就爱打雪仗,不过每次都是他输给我。”
“您是说……陈海局长?”李达康问。
沙瑞金点头。
李达康听沙瑞金说话之前,一双眼睛看着沙瑞金,此时听完,仍是一双眼睛看着沙瑞金没移动。
“怎么了,达康同志?”
“我说沙书记——”李达康还瘫在沙发上依然不动弹,开了口,“您也不想想,您比陈局长大了多少岁啊?赢了他,是很值得炫耀的事吗?”
李达康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大孩子欺负小孩子的情景。
沙瑞金哈哈一笑,说:“等什么时候下雪了,达康同志,你陪我打一次雪仗,看看谁输谁赢啊?”
“行啊,等下雪了。”
就是因为知道京州不会下雪,他们才会轻易许下这个依现如今他们身份不可能做到的约定。
手机铃声在这时响起,沙瑞金看见屏幕上所显示的来电人名字,神色立即庄重,站了起来。
李达康开始思考能让沙瑞金如此郑重其事的得是中央哪位大领导。
随后他听见沙瑞金叫了一声,王阿姨。
李达康也站起了身。
电话里显然说的是值得高兴的事,沙瑞金的脸上堆着笑容,与王馥真聊了好一会儿,这才放下手机,而后看向李达康,欣然说:
“陈海出院了。”
“哦?”李达康真心实意地笑了,“恭喜。”
陈海虽早就植物人状态里清醒了过来,但因康复情况不理想,一直在医院里治疗,刚才听王馥真电话里的意思,如今陈海应该是全好了,再要不了多久也可以回检察院上班了。
“王阿姨说我忙,让我不用去养老院。”沙瑞金接着开口,“但我还是想去看一看他们。”
“应该的。”
“那你呢?”
“我?我什么?”
“你陪我不去看一看吗?达康同志。”
“我陪您去……”李达康脸上有犹豫的神色,“沙书记,那算什么事啊?”
“陈海还是省检察院反贪局的局长,而且他的车祸早已确定了是人为造成,他是因公负伤。现在他醒了,你作为如今汉东省的省长,去看看他,也是应该的嘛。”
“诶,也行。”李达康这下便不再迟疑了,“那到时候,我就说,我想去慰问陈海,正好碰上沙书记您也要去,我们就一起去了。”
在公共场合,李达康一直有意地与沙瑞金保持距离。于是在不少外人眼里看来,他们工作合作默契无间,平常交往却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尽管没有任何一个同事脑子进水了把这俩人当君子。
对于李达康这样的行为,沙瑞金不但理解,更是配合。李达康爱护自己的政治生命,沙瑞金又何尝不爱护自己的政治生命?
政治生命作为他们的第二生命,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已比他们的第一生命更重要。
他们本就是因政治信仰与理想结合在一起的。
但有时候,沙瑞金还是觉得李达康小心翼翼得太过了。
“你就直说,我们是两个约好一起看望陈海的又怎么样?一把手和二把手就不能约好一起去慰问一位同志吗?”
“您也说得也对……”李达康沉吟着,“那沙书记您定个时间,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小金,让他给我安排一下。”
如此一来,慰问刚出院的省检察院反贪局局长就成了省长工作行程里的一个安排,无论是与谁同行,都不会有人说闲话。
沙瑞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原本他打算郑重征求一下李达康的意见,要不要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告诉王阿姨知道。也是之前突然冒出的想法,那些年抚养他长大的叔叔阿姨们而今只剩下了王馥真一个,王馥真对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他与李达康的关系,是他人生中的一件大事,他想把这件大事告诉他现今唯一的长辈亲人。
况且他很清楚,凭王阿姨的为人,就算一开始不能够理解,也不会将他与李达康的事到处乱说。等以后,只要他努力,他相信王阿姨必定能够理解。
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
因为李达康绝对不会同意。
二、
养老院今天极其热闹。
王馥真做了好些的菜,侯亮平和陆亦可帮着打下手,赵东来带来了家里的珍藏的好酒与一大筐土鸡蛋便毫不客气地坐在沙发上,一边与陈海聊着天,一边等菜上桌。
“我说,你们约好了的吗?”陈海问,“怎么都是今天来啊?”
“今天不是周末吗?”赵东来笑着回答,“平时哪有时间啊?”
“外面好像又有人来,我看见车子了。”小皮球的脑袋忽然从门口冒了进来,插了一句话。
“看,肯定也是趁周末这天来看你陈大局长的。”赵东来拿了一粒桌上盘子里的花生,扔进了嘴里。
“除非是检察院的同事,要不然我真不想见,光接待你们就烦死了。”
最后一句话是假话,但前两句话是却是实实在在的心里话。因为汉东省一把手与陈家的关系在如今汉东政府里已是人尽皆知,这陈海一醒,来看他的人就络绎不绝。还好,大家都记得陈海反贪局局长的身份,看望的时候没敢带上礼物来。
“连我都不想见吗?”门口一个醇厚的声音传进来。
“金……”陈海话到嘴边,连忙咽下,起了身,悦然着说,“沙书记,李省长。”
赵东来一怔,也在瞬间起身敬礼。
客厅里说话的声音让厨房里的几位同志都走了出来,王馥真喜悦地叫了一声小金子,而侯亮平和陆亦可招呼了这两位大领导之后,则和赵东来面面相觑,心里有同一个想法:
为什么要在今天来陈家呢?周末也要被迫见领导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沙瑞金表面笑得温文尔雅,内心其实和他们是一个想法。
与家人会面,还得和下属说官话的感觉也没有多好受。
只有李达康完全没什么不适感,他站在沙瑞金身边,向着王馥真亲切地笑了一笑:“王老,我呢今天是代表省里,来看看陈海同志的。”
这场午饭吃过之后,侯亮平和陆亦可很快借故说了再见离开;赵东来平时在李省长面前挨骂挨惯了,早就练出了无论在什么领导面前都能泰然自若的本事,但他的心思更活泛,知道自己不能打扰沙书记和家人聊天,也找了借口,准备和侯陆二人一起走了,李达康忽然叫住了他。
李达康把他叫到了一边,在院子里。
“李省长,您有什么吩咐?”赵东来堆着一脸笑容问。
“还能有什么事啊?”李达康并不因为对方的笑脸就给好态度,“最近全国在评选文明安全城市,京州和林城都是要竞选,让你们省厅协助京州市局和林城市局搞个计划,到省委跟沙书记汇报,怎么现在都还没动静啊?非得让沙书记给你们省厅打电话是不是?”
“诶,李省长您别急,”现任省公安厅副厅长赵东来连忙说,“我这不是正准备下周一就去省委的嘛。”
李达康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转身走了。
赵东来松了一口气,目送这位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能随时随地谈起工作的李大省长的背影消失不见,这才走出了养老院。
李达康回到客厅的时候,沙瑞金正坐在沙发上与王馥真、陈海一起谈着家常话。
“这段时间工作忙,一直没能抽空来看看你,恢复得怎么样?”
“挺好的,沙书记,我——”
“还叫什么沙书记?”沙瑞金笑着打断他,“这会儿没外人了,就别见外了。”
虽然他们两人的关系也算得上是亲如兄弟,但为了注意影响,不用沙瑞金说,陈海现在称呼沙瑞金也从来都是用的职务称呼。刚刚在侯亮平、赵东来、陆亦可三个人面前,他叫沙瑞金叫了那么多声的“沙书记”,他这位书记大哥也是一直答应着的啊。
这会儿,没外人了?
陈海抬头看了一眼走到了沙瑞金背后的李达康。
沙书记是不是不知道李省长已经进来了?
“达康同志,你回来了,坐吧。”沙瑞金回头看了一眼李达康,又将目光移向了陈海,继续问,“听说你最近在向组织申请尽快恢复工作?”
“是的,沙书记——”
“不是说没外人的时候别这么叫吗?”沙瑞金再次微微一笑。
哦,敢情这位李大省长还真不是外人啊?
陈海犹豫半晌,终于叫了一声:“诶,金子哥!”
原本一直静默着的李达康听见这三个字,忽地一挑眉,玩味的眼神凝视在了沙瑞金的身上。而感受到李达康的视线,沙瑞金侧过头,也朝着李达康扬了扬眉,笑了一笑。
作为一名优秀的善于观察细节的检察院干部,陈海此刻内心有惊涛骇浪。
接下来,在与沙瑞金的闲聊中,陈海的脑海中始终想着一个问题:
李省长不是外人?李达康不是外人?他怎么就不是外人了呢?
三、
尽管今天是周末,但对于两个把周末也当工作时间过的政府高级干部而言,能抽出这一天的空闲其实挺不容易。
不知道下次见面是多久,沙瑞金决定多在养老院待一会儿。
南方冬日的下午有阳光,并不太冷,王馥真穿着一件毛衣准备起身,“你们坐着先聊,我去给外面院子的花儿和树浇浇水。”
“王阿姨,还是我去吧。”沙瑞金先一步站了起来。
王馥真也不跟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客套,笑一笑答应。
“沙书记,我也陪您去。”李达康微笑开口。
陈海是才出院的病人,自然是他想干活也不会有人准许他干。于是此时此刻,他只能坐在沙发,望着窗外的树影,忽然问:
“妈,金子哥他和李省长的关系很好吗?”
“挺好的啊。之前李省长还来我们家里吃过饭呢,对了,他那时候还不是省长,是京州市委书记,和你金子哥关系挺好的。”王馥真回答完,又笑说,“吃完饭这么久了,我去给你、也给你金子哥和李省长拿点水果吃。”
陈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应该就是像自己和猴子那么好的兄弟关系吧?
与此同时,在种满了花草的院子里,沙瑞金一只手按住了李达康提着水壶的手,无奈开口:
“达康同志,你浇的水太多了。”
“不行吗?”李达康茫然问。
“浇水太多,花儿也会死的。”沙瑞金拿过李达康手中的水壶,笑了笑,“我来吧。”
“养这些太麻烦了。”李达康站在一株松树旁,想了会儿,越发不能理解高育良,而后蓦然开口,“我院子里的那些玫瑰,什么时候移了送人吧。”
“诶别啊,达康同志,”沙瑞金急忙说,“你院子里的玫瑰也没要你照顾啊。”
“沙书记,我没说您院子里的玫瑰。我是说我院子里的那些玫瑰,那本来也不是我要种的,这些个月一直麻烦沙书记您一直在照顾着,这不是浪费您工作时间吗?”
“达康同志,”沙瑞金放下水壶,转过身,微笑看向他,“为什么到了现在,还要分什么你的院子和我的院子?”
李达康愣了一下,侧过头看旁边的松树。沙瑞金的话题转得太突然,他一时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沙瑞金的目光也随着李达康的视线看向这株松树,眼神里露出怀念,轻轻笑了一笑。
“嗯?沙书记,您怎么了?”
“看见这株树想起了,陈叔叔和阿姨还是这么喜欢松树。我小时候,陈叔叔和王阿姨还不在汉东工作,家里的院子种的就是松树,那时候我和陈海爬树上去完。”
“然后,您掉下去了?”李达康打趣问。
沙瑞金发现,自从李达康和他确定关系后,说起话来越来越随意。他是满意目前他和李达康之间氛围的。随即他走到了李达康的面前,凑到了对方的耳边,轻声说:
“李达康同志,看来你对你革命同志的身体素质有所怀疑啊。要不要今天再试试?”
李达康的耳朵有点红,没理他。
沙瑞金笑笑,转而问:“刚刚你和东来同志在院子里都聊了些什么?”
“您知道的,就那个全国文明安全城市的事。”
“大周末的,你跟他聊工作?”
“这不正好碰上了嘛,就顺便问一问。”李达康很想说,平时大周末的,我跟你在一起还不是基本都谈的工作。
“我还以为——”沙瑞金这时顿了顿,故意拖长了音,“你是要把我介绍给他呢。”
李达康霍地盯了沙瑞金一眼。
眼神里的意思是,你脑子没出毛病吧?
“我的达康同志啊,”沙瑞金故作委屈地说,“你是不是忘了,要给我介绍给东来同志可是你说的,还有卢副市长,还有王大路同志,这可都是你亲口跟我说过的。”
李达康这下记起来了。
一旦记起来,他的神色里也有点不好意思。想了一会儿,他低头笑笑,一根手指戳上了沙瑞金的胸口。
“可是沙书记,追求您的人是我,而且我也成功了,那您早就是我的人了。”
沙瑞金的脸色忽然变了。
李达康怔了怔,还不许自己偶尔也说句情话吗?至于做出那么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吗?他颇觉奇怪地随着沙瑞金的视线看去。
“王阿姨,您怎么来了?”沙瑞金瞬间调整了自己的心情,脸上的笑容礼貌而亲切,
李达康却直接愣在了当场。
“我……我……”王馥真像一座石像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我来让你和李省长回屋吃点水果。好像……好像打扰你们了。我先进去了。”
说完扭头就走。
“王阿姨——”沙瑞金想追上去,口袋里的手机却响起了铃声。
“喂,你说吧,我知道了。”
沙瑞金放下手机,面色沉重,看向犹呆滞着的李达康说:“出了点事,我们得立刻回省委。你先去上车吧,我跟王阿姨说一声。”
此刻此刻,王馥真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动不动,神情复杂无比,无论陈海怎样问她,她也不说一句话。
“妈,您到底怎么了?”陈海急了,“我去把金子哥叫来问您。”
刚一起身,沙瑞金便走了进来。
“王阿姨,我刚刚接到电话,有一项紧急工作要处理,得马上回省委。关于你刚才看到的……等以后我和您解释。”他站在王馥真面前,说完这句话,停顿了一会儿,拍了拍陈海的肩,转身便出屋了。
陈海一头雾水。
四、
忙到晚上十点半的时候,沙瑞金估摸着王馥真早已经睡下,便不敢打扰。今天不能解释,那就明天,或者后天。
可是他与李达康的时间本来就不是由他们能够决定的。
接连两天,沙瑞金忙得连轴转,第三天按照早就安排好的行程他得下乡进行持续一个星期的调研。而李达康,则依然坐镇省政府大楼。
金秘书最近发现自家领导有些心神不宁的。
当然是在休息时间。若是在工作之时,就算是天塌下来,怕是他家领导脸色也不会变一下。
李达康吃饭的时候在分神,坐车往前某个目的地的时候在分神。平时,生活里的私事都不会如此扰乱他的思路,可是这一回不一样——他倒不是担心他和沙瑞金之间的关系暴露,他相信王老不会把这件事宣扬出去,他只是担心王老会接受不了,担心因为这件事甚至影响了王老和沙瑞金的感情。
王馥真不但是他尊敬的老人,更是沙瑞金如今唯一在世的长辈。
该怎么办呢?李达康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而就在沙瑞金调研的第二天,他正一个人坐在镇上招待房间里所吃晚饭时,接到一个电话。
“金子哥。”是陈海的声音。
“什么事?”
“我能问您一件事吗?”陈海有些迟疑。
“直说吧。”
“您和李省长……您们……就是,您们是什么关系?我能问问吗?”
“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比革命同志更进一步。”沙瑞金的语气很冷静,“这是王阿姨告诉你的?”
“我妈没跟我说什么。她只是问了我一件事,事件主人公是她一个朋友的孩子。可是哥,我知道,但凡说什么我亲戚我朋友的,那基本都是说自己。之后我又想了想,我绝对不是同性恋,我姐和姐夫的感情也好得很,那就只剩下……而且那天我妈也是在出去找了您和李省长之后,神情才不对的。”陈海干咳了两声,“所以,我妈说的都是真的?”
沙瑞金轻轻一笑:“你不愧是我们汉东省检察院最优秀的干部之一,侦查能力很强。”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哥,您让我静静。”半晌之后陈海叹了口气,“我这昏了四个月,都发生了什么啊?”
“王阿姨对这件事的态度怎么样?”沙瑞金轻声问。
陈海很佩服他这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大哥了。
要不说人家怎么能做到省委书记呢?作为一个当事人竟然比自己这个局外人还冷静。
“金子哥,你是问我妈的态度,还是问我的态度?”陈海平静了一下心情才开口。
“都问。”
“好,沙书记,那我回答您。”陈海对沙瑞金的称呼已变了,“我作为汉东省检察院反贪局局长,我省任何干部如果有贪污腐败的行为,不管是钱权交易还是权色交易,不管他是什么人,我都会一查到底。但要是他没有违法乱纪的行为,私人生活这方面,我管不了。”
“好,陈海同志,你说得好。”沙瑞金笑了,“我作为汉东省省委书记,你的这番话我是支持的,我和李省长也随时欢迎你对我们的监督。”
电话那边再次有一会儿没声音。
“我妈那边……她毕竟年纪大了,有些事情接受不了。”陈海踌躇着又说,“我会帮你劝劝她。”
挂了电话,沙瑞金思索了须臾,既然有陈海帮着劝着王阿姨,那倒不急。况且急也没用,自己结束了这次调研之后,还得和李达康一起率党政代表团去新崇省考察。
新崇省啊,好久不见了,沙瑞金的手指敲了一敲桌子。
党政考察团是一个传统,一般是由省委书记与省长带队。市与市之间,省与省之间,互相考察交流学习,是极有利的互相促进进步的一个传统。
沙瑞金结束调研回到京州的当天,根据这些天的调研结果他在省委召开了一次会议进行对数个问题的讨论。时间很紧,因为第二天一早他就得和李达康以及其他党政代表团的同志前往新崇省。
会议一直开到傍晚。
散会之后,他与好些天没见面的李达康在会议室握了个“革命同志友谊深”般的手,随即,他回了省委书记办公室,李达康则坐车回了省政府。两人又各自在自己的办公室工作了两个小时左右,这才回了自己的家。
这一次,沙瑞金比李达康多加班半个小时——才调研回来,自然忙的事情就比较多。
钥匙打开二号楼的大门,沙瑞金发现客厅里留着一盏灯,便径直往李达康的卧室走去。
李达康此刻的确在卧室,从衣柜里拿出衣服往行李箱里放。因为房间里开着空调的缘故,这会儿他只穿着一件白衬衣和黑西裤,沙瑞金站在门口看了他一会儿,片晌,忍不住已轻轻走上前去,站在李达康背后,一双手环抱住了对方的身体。
李达康一呆,身体一僵,当即回过头去。
“沙瑞金同志,我能跟您提个意见吗?”李达康看见身后的人,明显松了一口气,“您走路能别不出声吗?”
“以前当侦察兵习惯了。”沙瑞金笑了笑,“杏枝没在?”
“吓人的习惯啊?”李达康面色不善,但还是回答了对方的问题,“杏枝前两天回老家了,还得有一个星期才回来。”
“哦。”沙瑞金点点头,还抱着李达康的身体,在他的后颈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沙书记,”李达康抿了抿唇,“我还得收拾行李。”
“你这都收拾得什么啊?”沙瑞金依然在微笑,“新崇的天气冷得很,你至少要带几件厚些的毛衣,要不然汉东省省长在新崇省冻出毛病了,你这不是给新崇的同志们找麻烦吗?”
“哟,我都差点忘了,沙书记您是新崇人,您对那儿最熟了啊。”
“好多年没回去了,现在也算不上熟。”沙瑞金说完将话锋一转,“你别收拾了,待会儿我帮你收拾吧。达康同志,这么久没见,我很想你了,所以我能申请我们现在进行一下别的活动交流吗?”
李达康闻言舔了一下唇,他看见沙瑞金眼睛里的情欲。
“沙书记,我待会儿还得看两份文件,所以我能说不可以吗?”
“组织觉得我们应该适当劳逸结合,所以组织驳回你的意见。”
沙瑞金说完,便吻上了李达康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