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掩埋白天的喧嚣,思念像一剂毒药。现实封住记忆的嘴巴,所有的遇见最终都会变成沿途的风沙。措温布的风再也不会吹来这里,那个卷发的男人背着吉他和他的故事去了很远的地方。
安小乔的日子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冬季恍惚一下子到来的,阳光整日昏睡在雾霾里,失去了该有的光和温度。安小乔从柜子拿出上次从青海带回来的花茶,茶还没入杯子,思绪已经飘到措温布的岸边。
七月底的天气,整个城市像中了暑,吃药也不管用,安小乔的痛比中暑还严重,生活给了表面平静的生活一个重击,虽然洛北辰承认所犯下的错误并摆出痛改前非的态度,安小乔还是懵了,不知所措,连呼吸都觉得很费力气。她只有选择逃避,幻想着等她回来时这一切都会结束,生活只是给她开了一个玩笑。
安小乔失魂落魄的样子跟整个旅游团显得格格不入,像一个没做准备的逃亡者。混迹在欢快雀跃的人群中。
高铁开动的那一刻,安小乔突然发现心情竟然莫名的轻松起来,同行的闺蜜安静的坐在她身旁,她知道安小乔需要的只是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夏天的青海是人间天堂,中午得阳光如炙热的针一样刺痛着皮肤,早晚的凉风却让人想欢快的跳舞。整个措温布的天空像小时候奶奶织的蓝布一样平整漂亮,漂浮的白云让人有种支个梯子采一朵的冲动。公路很长,没有边际的延伸着。当地的导游是一个卷发的男人,讲着关于景点的故事,大多数人都睡觉了,安小乔睡不着,一边听故事一边看车外的风景。锋利如芒的阳光下,有羊群,大片的油菜花,草原,还有磕长头的藏人。当导游讲到寺庙,讲到轮回,安小乔怔了一下,向卷发男人望去,她想从那人的表情判断出世间是否真的有轮回这件事情而不只是一种信仰。也许这一眼定格的太久,那个卷发的男人感觉到了安小乔的目光,当眼神相对的瞬间安小乔看到的是虔诚和崇拜。那一刻,安小乔几乎相信了生命真的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存在、延续!
广阔的草原上吹着凌冽的风,中途临时停车,安小乔和闺蜜下车,闺蜜请求卷发男人帮忙拍照,卷发男人并没有答应,只是说了你们自己拍,安小乔觉得这个男人很谨慎也很傲气。自己以后的旅程肯定不会理会他,不管他再讲什么,她都不会再去听。
蓝天白云之间,安小乔不再想另一个城市的洛北辰,仿佛自己只属于当下的时光,可以自由的像年少时校园里的花。对安小乔来说,这是一片未被现代文明渗透的地方,保持最原始的淳朴与自然。从城市回到乡野,思想变得丰盈。仿佛闭上眼睛,自己就可以长一对翅膀,起飞,爬高,看厚重的阳光,看成群的牛羊,看蓝色的湖,看虔诚的旅人,看寺院里的信徒。
黄昏降临,黑色落下来,旅游团的大巴行驶在人迹罕见的公路上,夜黑的没有边际,如同安小乔没有归属的情绪。
凌晨时分,到达酒店。 安小乔坐在大厅等房卡,闺蜜去拿行李。 她感觉卷发男人在取房卡的时候朝他坏坏的笑着,安小乔不客气的回望过去。 卷发男人说:“你很疲惫的样子,很累吗! 今天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安小乔想起他白天高傲的态度本打算怼他一句,但最后只是反问道:“坐那么久的车你不累吗,还有啊,我看你是因为不太相信你说的故事,那些是不是都是你自己杜撰的”。卷发男人只是看着她笑并不说话。 此时闺蜜拿行李走进来,安小乔起身和闺蜜上楼,不再理会男人。
酒店不大,还算安静,夜里的天空泛着灰白,抬头望去,会感觉到有一种无法超越的荒凉。怎能不荒凉,再美好的远方,安小乔都只是过客,风景都只是路过。能放逐的只是灵魂,肉体还是要回去,回去面对熟悉又陌生的洛北辰和他的是是非非。想着这些,安小乔睡着在一个叫西宁的城市里。
闺蜜是个性格极好的人,一路都在照顾安小乔的情绪,她也爱极了这异地的时光,没人能拒绝远处的美景,在城市居住的久了,大家都是拖着一具疲惫的躯体。只有在人工筑造的城市之外,天然混成的山河之间,纯粹和自由的灵魂才能归位。
在去另一个景点的路上,卷发男人讲起他自己的故事,讲他去支教,讲他的工作的不顺心,讲他最后用真诚换来的口碑。安小乔跟闺蜜突然觉得这个男人还挺可爱。闺蜜还主动去加了卷发男人的微信。
有信仰的地方,总是很多传说,安小乔站在措温布的岸边向卷发男人求证她心里关于宿命的话题,男人再次用不容怀疑的态度证明了某些传说是真实存在的。最后还拿安小乔的年龄来举例解释那里的一些和年龄有关的传说和事实。虽然安小乔知道自己已经过了花枝招展的年龄,但还是不喜欢别人来提醒她这个事实。卷发男人似乎也发现了不妥,随即摆出很疑惑的神态看着安小乔说:“你看起来像个姑娘,是不是只有18岁呢”!说完就看着安小乔笑。安小乔上车,想了一路下一世选什么地方投胎、做什么好,还会不会遇见洛北辰。
三天四晚,时间像一幅蓝底色的幕。画着红墙白边鎏金的寺院,流淌着蓝宝石色的湖水,飘扬的花儿五彩缤纷如绸似缎,中间夹着些随风飞舞的流沙。真实的画面总能加深记忆的力感。而这里颜色又是如此的撩拨人的视觉。安小乔想起和自己有关的颜色,黑白灰永远是穿衣的基色,偶尔加些大地色,这些色适合大多数场合而且基本不会出错,能给安小乔安全感。后来卷发男人说:站在措温布岸边穿黑衣的安小乔美极了。安小乔想卷发男人说的肯定是景色。
安小乔是在返程的时候加了卷发男人的微信,她只是想听那人继续讲前生后世的故事。想在偶尔绝望的时候借点信仰的力量。卷发男人很快通过并发微信问安小乔是不是那个18岁的姑娘。安小乔没有回复。戴上耳机闭上眼睛听宋胖子唱民谣。安小乔不想思考任何事情,她更不想回去,她不知道怎么面对那个犯了错的洛北辰。原谅或者决绝的离去,而不管那一种选择,这中间所要遗忘的日子的重量都不是她能承受的。
人痛到极致就像打了一支大剂量的麻药,想到围绕在她和男人之间的朋友和亲人,安小乔妥协了。关于那次旅行和卷发男人,成了安小乔记忆里模糊的点。
夏末,没有阳光的午后。安小乔在单位的茶水间休息,透过玻璃看路上匆忙赶路的行人。
卷发男人突然发来短信:18岁的姑娘,那次你来西宁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安小乔说:没有啊,为什么这么说。
卷发男人:我希望你喜欢我。
安小乔:为什么 ?
卷发男人:因为我喜欢你。当你站在措温布的岸边向我寻找答案的时候,我看到了你极力掩饰的绝望和眼底的悲伤。如果不是你朋友在,我当时肯定会抱住你!
此刻,安小乔所有的情绪化成无声的泪水涌向眼角。没有人听见安小乔全部的骄傲和自信在洛北辰承认错误的晚上轰然倒塌的声音。而后的日子就是在自我否定的状态中默默地过活。安小乔几乎是认命了,以为自己平庸的如一只蝼蚁。而卷发男人的一句喜欢像平静的海面涌起的巨浪撞击着安小乔灰寂的内心。
后来,卷发男人给安小乔发微信,偶尔弹着吉他给安小乔唱歌,安小乔也愿意对这个会弹吉他又会讲故事的男人敞开心扉。那段时间她心情像草儿发芽,树儿开花般美好。卷发男人填满安了小乔工作以外的所有时间。
直到九月底的一天,安小乔忙完手里工作,打开手机听卷发男人的歌。手机屏幕亮了一下,随机出现男人发来的信息:“我这两天去你的城市,你要陪我”!安小乔一下子慌了,心脏跳动的不知所措。虽然跟卷发男人已经无话不说,但现实中的婚姻早已经拴牢了安小乔的生活,对于不期而遇的温暖她只能远远的看,从不敢靠近。
安小乔明白本身亦属枕边人,何多妄想与忧伤。她也不想用这种方式把自己等同于当初的洛北辰!安小乔在未来的几天把手机关机,假装用不知去掩盖事实!
再次收到卷发男人的信息已是初秋的一个晚上。“傻瓜,为什么关机,我只是想去看看你,去抱抱那个悲伤的姑娘,如果你不想见我,告诉我就是了,一声不响就关机,我会很担心”。安小乔再次泪目。
不是所有的离别都能盼来重逢。在安小乔和卷发男人的故事里,时间凝固在那个初秋的晚上。卷发男人再也没有消息,安小乔偶尔还会听他的歌,还会想念四目相对时他虔诚的目光。
“伤是在认识你之前,而你是我已经上瘾的良药,既无结果,何苦蹉跎。愿此温柔寄付于山河,以后过往,山河是你,你是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