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全哥咬着牙说:“我迟早要和他们算账!”
这话说了没多久,茂全哥就准备离开村子了,那天是腊月初四,灰蒙蒙的天还纷纷扬扬地下着大雪。
老人们说初四不是好日子,茂全的娘也忌讳,她站在蜂窝煤炉子面前,破旧的棉袄已被油渍弄得发亮。皲裂的双手拉着茂全哥的衣服说:“不走不行?今天初四,你要出门也得挑个好日子啊!”
茂全哥没说话,仍旧低着头往他开线的背包里装着衣服,装了又拿出来,又装进去,不时还停下挠挠脑袋。
“和你那个熊爹一样,倔驴!”茂全娘知道拦不住了,转身去厨房做饭。
“兄弟,我这就走了,俺妈要是有个头疼脑热,你帮着看着点,我去外面闯闯,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瞧瞧,我不是孬种!”
茂全哥说着眼眶子竟有些红了,他低下头,怕我看见。
“听大娘的,不走不行?管人家怎么看咱,有吃有喝不就行。”我攥着手里的二百块钱,手心里一直出汗。
“吃了饭再走!小运也一起在这吃吧。”茂全娘端着一盆白菜炖肉,重重地放在乱七八糟的桌子上。
我趁茂全哥不注意把二百块钱塞进了他的背包了。希望他不要弄丢了。
去车站很远,得有五十里路,我去二叔家借摩托三轮,准备去送送茂全哥。
二叔的摩托三轮一到冬天就打不着火,我和茂全脱了棉袄轮流踹了半天。轰轰的发动机声一响,我和茂全都笑了,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一起捣蛋的日子…
我家和茂全家只有一墙之隔,远亲不如近邻,平常里相互照应,关系也都不错。我俩年纪相仿,又是男孩子,经常在一起作得昏天黑地。
今天踢足球踢破这家的玻璃,明天放炮点着那家的麦秸垛……
我很怕茂全的爹,因为他爱喝酒,而且经常喝醉,所以我十岁之前从不敢去他家。判断他喝醉的方法很简单,只要茂全大哭,肯定是遭到了他酒鬼爹的毒打。
后来哭得次数越来越少,等到茂全十六那年夏天之后,茂全再没大声哭过,倒不是他爹不喝酒了,而是喝酒喝死了……
茂全爹死的那个夏天,太阳毒辣至极,极力地蒸发着地上所有的水分。让人不敢在太阳底下多待一秒,恐怕晒出油来。
村里人说:“真不是个好人,死在三伏天里,怎么在家里搁三天?”
“唉,好酒喝不起,净喝孬酒,听说是喝酒喝得脑子里有虫子了,把脑子吃了?”
“不是,是上茅厕摔倒了,正好磕在后脑勺子了。”
“哼,孬种,这次是人家请客,喝得不要钱的酒,孬喝来着……”
众人议论纷纷,把茂全爹说成了大恶人,在从前是不敢说的,茂全爹虽然酗酒,但身高体壮,要是真打起架来,恐怕四五个人也拉不住。
人心都是肉长的,我觉得茂全爹虽然凶,但感觉不像那些人说得那么一无是处。每年农忙时,我家和茂全家就相互帮忙,虽然爱喝酒,但是干活做事实在。
“医生说是突发脑溢血,抢救无效。又说脑溢血很吓人,转眼人就没了。”替茂全家主事的人这样解释,村民们的那些猜测也就不攻自破了。
只是茂全,跪在他爹的身边,不停地哭,哭声在逐渐变得沙哑,眼泪也差不多流干了。
可能村民们的话,茂全都听见了,我见他一边哭,一边攥着拳头。
……
明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