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娘与木匠

01


康熙十一年,九月既望,子时,绣斋“天香阁”。


绣娘半月正痴痴地坐着,望着手里的针线盒发呆。这是一只木质的针线盒,精致美艳,巧夺天工。绣娘痴痴地望着,痴痴地想着,这样一只精美的小玩意儿是来自于怎样的一双手呢?


这双手一定是完美的一双手,或许不白皙,但一定很纤长,或许不好看,但一定很柔软。这样完美的一双手,一定属于完美的一个人,一个完美且顶级的一个木匠。


半月是苏州最有名的绣娘,一手苏绣也可谓是鬼斧神工,来天香阁求刺绣的大多达官贵人,只因绣娘一幅刺绣就要一金。而且半月有个人尽皆知的规矩——半个月只做一幅刺绣,完成一幅刺绣也只要半个月, 因此得了名号叫半月,原来的名字半月自己都已不再提了。



半月不仅绣艺无与伦比,长的更是让人叹为观止。来求刺绣的达官贵人,大多惦记她的美貌,欲将她收为妻妾。半月素来讨厌官气贵气,对这些人从来都是正眼都不瞧,生意之外从不逾矩。


半个月前,半月得到了一只木质针线盒。极致的做工,一下子就让她难以自拔。她每晚都会对着发呆,幻想着能见到打造这只针线盒的人。但半月托人多方打听,终究还是没能打听到这只针线盒出自谁手。似乎突然之间,它就出现了,而打造它的人神秘至极,似乎也只有这一件作品。


02


康熙十一年,九月晦,未时,天香阁。


半月午憩之后,接待了一位重要的客人。这位客人来自远方,半月听过但没去过的地方。客人看到了那只针线盒,眼神立刻就被吸引了。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半月见此,问他是否看出什么名堂,是否知道这针线盒的来历。


他说:“五年前,我认识一个木匠,技艺高超。这针线盒有点像他的手笔。但也就是五年前,他得罪了一个大官,不仅所有的作品被毁掉,连他的手也受了伤,再也不能做出如此精美的手艺了。如何得罪,我也不甚了解,只听说好像也是为了一个绣娘。不过,瞧这件玩意儿,不像有很长年头,所以我也看不出到底是否出自他手。”


半月听此,忙问此人多大年纪,什么长相,今在何方,做何营生。


客人说:“面如冠玉,甚是俊秀。如今他应是而立之年了。不过五年前出事之后便销声匿迹,这世上也再无他的手艺出现。从那后我也没见过他,也不知他身在何处。


半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似乎这人在自己的视线里出现过,她猛然一惊,难道是他?



03


康熙十一年,十月初一,辰时,天香阁对面。


半月敲开了天香阁对面的小院子,这家只有一个人,是一个中年男子,长的甚是俊秀,容貌略带沧桑,一身粗布衣服,生活甚是节俭。


半月将针线盒递给了他,只见他用那双满是伤痕的手颤抖着接了过去。


半月道:“先生送我针线盒,可是有意于我?承蒙不弃,我愿嫁给先生为妻。”


那男子眼中含泪,面露笑容,又满是钦敬之色,道:“原是我将姑娘看的轻了。”


半月道:“先生五年前为阻我被纳为妾,不惜搭上自己前途,我待报恩,却不见了先生踪迹,也从未见过先生。没想到五年后先生重返苏州。半年了,先生就住我对面,我却从未得知,心中实在愧疚。”


那男子道:“当初救你,不只为救你,也为了你那手伟大的刺绣。”


“先生的手?”


“我的手虽然不再灵巧,但技艺尚在,只是需多花些时日。送给姑娘的针线盒也花了半年之久才完成的。”


04


康熙十二年,元月望,子时,蜀地。


这一日,在蜀地也开张了一家绣斋,名为天香阁。而苏州的天香阁早已人去镂空。当地的人无人知晓半月的下落。


蜀地的天香阁,主人叫月半。因为她的刺绣要一个半月完成,一个半月也只接一单生意,一幅刺绣要半金。除此之外,来定刺绣的人,还需定上一个木制品,也要半金,据说出自天香阁的男主人之手。


多年以后,蜀地天香阁改名“蜀绣阁”。月半坐在窗前做刺绣,身旁总有一双儿女围绕嬉闹,而其夫在院中做木匠活,一家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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