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折扇,一把剑

【郑重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这天晚上,雨下得很大,大到客栈紧闭门窗,不再接客。

累了一天的店小二,很喜欢这样的雨季,想来如果多几次大雨,他便可以偷更多的懒。站在柜台后的掌柜,伴着拍打在窗柩上的雨声,噼里啪啦地拨弄着算珠,收入不容乐观,当初开在这官道旁,本想着靠来往旅人大赚一笔,没成想迎来了乱世,这条道基本荒废。

掌柜眼角余光瞥向背朝自己,坐在八仙桌旁无聊摇晃着筷筒的铁牛,再过几日如果收入还是不容乐观,那这唯一的店小二也该辞退了。正当胡思乱想之际,客栈大门突然打开,呼啸的狂风夹杂着豆大的雨点席卷而来,吓得铁牛差点仰面摔倒。


“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把门关起来!”

同样被吓得不轻的掌柜大声冲铁牛喊道,以此来给自己壮胆。

没办法,掌柜的话不得不听,铁牛使劲咽了口唾沫,站起身谨慎地朝着门口走去,狂风裹挟着雨点拍打在脸上,迫使他不得不眯起眼睛。大门外漆黑一片,但是隐约间,仿佛有个身影站立在不远处。

“掌柜的,门外好像有人。”

不敢再向前一步的铁牛,弓着背,小心翼翼地转头对掌柜说道。这兵荒马乱的,稍不留神可能就性命不保,犯不着为了这活计搭上自己的性命。

还不等掌柜做出反应,人影已至门前。

“还有客房吗?我要住店。”

略带沙哑的声音自人影传出,迈着稳健的步伐,他踏进了客栈。烛火映照之下,两人这才看清来客的模样。

一顶斗笠遮盖脸庞,宽阔的肩膀将黑衣撑起,还在滴着水珠的皮靴彰显着他身份的特殊,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身后背着的那把长剑。高出头部两寸的剑柄,因为被雨水浸润,此时闪烁着幽幽黑光,繁复的花纹錾刻在背后露出少许的鱼皮剑鞘上。

这绝非常人,见多识广的掌柜眼前一亮,看来今天有大客户了。

“大侠这边坐,铁牛,还愣着干嘛?快把门关起来,这雨都打进来多久了!”

招呼着眼前人的掌柜,还不忘赶紧敦促铁牛关门,毕竟要是惹得这位来客不高兴,自己到手的银子可能就要没了。

“大侠想要住什么样的房间呢,我们这有天字房两间,地字房一间,柴房……”

“地字房就行。”

不等掌柜介绍完,来客伸手阻拦他继续说下去后,便站起身往楼上走去。

铁牛看到掌柜对自己使眼色,无奈,只能跟着小跑上楼。赚点钱不容易,像这种不付钱先住店的,只能靠他旁敲侧击地收回。

低着头,满脸堆笑地为来客开门后,铁牛就下楼了,他假装苦恼地朝着掌柜摇摇头,便去柴房烧水去了。

热闹片刻的客栈再次回归平静。

脱去斗笠,卸下长剑的宫十三,忧愁地盯着木桌上燃烧的蜡烛,那已经烧去大半的烛芯上,颤巍巍的火苗随时都会熄灭,像极了宫十三此时的处境。

他原本白净的面庞,因为逃命时慌不择路,已经沾染了不少泥巴,剑眉下一道不算深的伤痕,在雨水冲刷下早已没了血迹。

宫十三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逼到这般地步。堂堂剑圣,却被一把折扇打到毫无招架之力,若不是受友人所托前去寻仇,他又怎会如此狼狈。

“大侠,热水为您提上来了,请洗漱。”

“知道了,就放在门口吧,我自己来取。”

轻轻的叩门声将宫十三拉回现实,他深吸一口气,沉着嗓音说道。

不再有回应,听着店小二渐远的脚步声,宫十三这才走近门边,手中紧紧抓着剑鞘。就这样静静地站了大约半柱香,他才快速打开房门,用剑鞘挑起木桶拉入房间。

冒着热气的木桶被稳稳地放于桌面,滴水未洒。宫十三拿起毛巾,浅浅擦拭后便又将木桶放置于门外,动作和刚才一般。

折扇?善使这种奇特兵器的江湖人,自己不可能不知来路。

躺在床上,白天那飘逸洒脱的身影,再次占据了宫十三的思绪,虽然不愿承认,但折扇主人的身法,自己绝对不及。


“只是一个无名小辈,宫兄你替我教训教训,又不是取他性命,何妨?“

也许是无敌太长时间,许久未动剑的宫十三竟然答应了这等请求,兴许他只差给自己一个拔剑的理由。

折扇主人与友人的矛盾很简单,同是在城心凤凰楼吃饭的贵客,因为最后一间雅座的使用权,互不相让,才招致友人被从二楼踹下,颜面尽失。

距事发时间不久,宫十三赶至凤凰楼,走过围观讨论的人群,径直前往二楼,即使是酒楼掌柜,现在也不敢出面阻拦,这可是宫十三,剑圣威名四海远扬,早就知道那位被踹下楼的富公子是剑圣友人,此次寻仇只盼尽快结束,好给酒楼空出清理的时间。

凤凰楼外,看客越聚越多,就连周遭的衙役也来看热闹,好事之徒多不怕死。若有幸观到剑圣拔剑,此生无憾。

“你就是那打伤我朋友的人?”

双手环臂,随意倚靠在雕花门栏上的宫十三,漫不经心地看着正在喝酒的白衣少年。

这白衣少年纤弱的身躯不似练武之人,再看腰间挂着的玉佩以及放置手边的折扇,一副书生打扮,让宫十三很是失望。友人虽每日花天酒地,但何时已经废物到能被书生欺负了。

“正是在下,你是来帮他寻仇的?”

没想到书生毫不避讳,且不拐弯抹角,这让宫十三有些意外。

“寻仇?不,我宫十三只是来讨个说法,我朋友被你无缘无故打伤,就算不想赔个不是,也不该坐在这悠哉吃酒吧?”

看着依旧端着酒杯的书生,宫十三感觉受到了怠慢。

“我不愿与你争执,你朋友的事至此已经结束,只是论个输赢罢了。他何必如此,还要找个帮手过来,真是可笑。”

书生语气多了些认真,他放下手中酒杯,眼神略带不满地盯着宫十三说道。

努力平复自己躁动的心,宫十三竭力维持着剑圣该有的风度,不过他已经从斜倚着的木门边直起身,这书生属实是有些傲慢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讨不到说法了?”

“正是。”

书生微微点头,手中长筷伸向白瓷盘中的东坡肉,不等他碰到酱色猪皮,宫十三带着剑鸣的长剑已经将长筷斩断,切面异常光滑。

再也无法容忍他的态度,宫十三决定给书生个教训,黑鲨剑是时候出鞘了。

门外看热闹的众人被宫十三突然拔出的长剑,吓得连连后退,再不敢靠太前,只敢远远地伸长脖子。

“你可有说法了?”

可能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到,书生因为喝酒而略显红润的面庞,此时变为煞白,他好似忘记了手中的长筷,眼珠通红地盯着宫十三。

“你竟敢打扰我吃饭!”

这接近于怒吼的声音让宫十三摸不着头脑。吃饭?这时候生气的原因竟然是吃饭,好一个书生!

宫十三被惹怒了,人一旦享受过众心捧月的待遇,那这突然出现的怠慢便是对其最大的侮辱。

起了杀心,宫十三将黑鲨剑一横,剑身转向书生喉咙,仿佛已经看见书生殒命的惨状,门外众人纷纷用衣袖遮挡面部。

可下一秒,没有等来鲜血喷涌的场面,倒是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让众人瞪大双眼。

书生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折扇,不偏不倚,正好以扇骨顶端一指宽的位置挡住袭来的黑鲨剑,这种看似巧合的打法,是对宫十三的挑衅。

只一击,宫十三便知道自己遇到了高手,刚才的愤怒也转变为了狂喜,有高手就意味着自己可以施展手脚,好好地舞动黑鲨剑,战胜强者的感受永远是美妙的。

脚下皮靴对着地面用力一蹬,手腕翻转,指腹拨动剑柄,脱手的黑鲨剑借势翻转起来,顺着上抛的惯性直奔书生面门。

“哗啦!”

书生手腕一抖,全开的折扇挡住面部,同时脚尖轻点地面,随后身体竟然以平移的姿态向着门外飘去。

来不及细看,已经闪至宫十三面前的书生,将手中折扇挥出半圆,同样直击面门。这迫使宫十三不得不收剑回防,但速度实在太快,躲闪不及下,扇尖划过他的右眼,带出一丝血痕。

从没想过自己会被伤到,捂着右眼的宫十三,惊讶地看着已经飘至门外的书生,扭身一个箭步追了出去,这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没有十足胜算,但是这凤凰楼里里外外的看客,容不得自己退缩。

黑鲨剑舞得上下翻飞,用尽全力攻击着书生的宫十三,已经有些气喘。这是他成名后第一次使出全力,但是即便已经从凤凰楼打至街道,他也丝毫占不到便宜。

头顶黑压压的乌云加之周遭众人的目光,让宫十三越发的心虚,他的自信正在一点点瓦解,只怕再这样打下去,他会不攻自破。

不行!决不能败!

死死咬住牙齿,宫十三面无表情地瞪着白衣书生,他不能败,没有人知道他吃了多少苦才爬到如今的地位,那些常人难以忍受的痛他受了,那些常人难以忍受的屈辱他也受了,如今刚获剑圣美名五载,就要这样丢去了?!

再次挥剑攻向书生的宫十三,用余光偷偷瞥向自己的皮靴,这里面,是他不到万不得已,决不使出的杀招。

毫无意外,书生再次躲开攻击,他诡谲的身法让宫十三毫无办法,自己黑鲨剑的每次攻击,都像打在棉花上,这种软绵绵的感觉很不舒服。

突然间,黑沉沉的天空下起了大雨,这场雨来的那么突然,看客们被雨点砸得四散奔逃,全然不再顾这场难得一见的战斗。

好机会!

透过雨帘,宫十三发现白衣书生很讨厌雨水,趁他分神之际,又是一剑,这次直指丹田,刁钻的角度加之下腰弯膝的诡异身法,宫十三胜券在握。

剑尖刺破雨滴,飞溅的水花那头,是凭空消失的白衣书生,又刺空了。

没有再犹豫,宫十三脚下运力,青石板铺制的道路被他硬生生踩出碎坑,他要跑了。看客们已然散尽,这时逃跑没有任何问题,没人知道他剑圣会落荒而逃。

破空声在大雨中响起,宫十三边跑边带起斗笠,防止有人看到他狼狈的模样。

“为何走得这么急?你的命我还没取呢。”

白衣书生戏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此时,在雨中翻飞的白色长袖,就像催命符一般,在宫十三眼前,越靠越近。

绝对是鬼魄,要不以自己的保命身法,怎会被如此轻而易举地追上。天空愈发地黑暗,不知逃了多久,宫十三此刻身处荒废的官道深处,旁边是随狂风乱舞的芦苇荡。

据他观察,白衣书生喜好干净,这泥泞不堪的芦苇荡绝不会深入,这是自己最后的逃命机会。

“为何如此咄咄逼人。”

不似起初的从容,宫十三的嗓音有些沙哑,他费力地从喉咙中挤出这几个字。

没有回答,不屑的嗤笑自书生口中发出,若不是风声太大,他怕是要破口大骂了。为什么咄咄逼人?自己只是好好吃顿饭,不知从何处来了个纨绔子弟,非要抢走雅间,被自己教训之后,又出现个欲取性命之人,论再好的脾气也经不住三番两次的挑衅。

看着白衣书生脸上那夹杂着愤怒的笑意,自知理亏的宫十三一头扎进了芦苇荡。

被眼前剑客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住了,在白衣书生的认知中,这些到处是污秽之物的芦苇荡,是万万不能碰,不说沾染上恶臭的泥巴,就单说那刺鼻的动物粪便味,自己也绝不会迈进一步。

宫十三赌对了,白衣书生没有再追来,又不知跑了多久,感觉体力渐尽的他终于发现了一处客栈,屋檐下那两盏早被雨水打湿的灯笼,左摇右晃间好似在招呼着他。

天无绝人之路!

欣喜的宫十三并未得意忘形,顺手捡起地上的石头,以气催动,砸开了大门,刚吃亏的他还是小心为好。

只是两个普通人,站在门外观察片刻,看着战战兢兢走向自己的店小二,宫十三这才松了口气。

摇曳的烛光伴随着燃尽的烛芯,渐渐熄灭,宫十三也伴着回忆沉睡过去。


此时已至深夜,掌柜早已回房休息,百无聊赖的铁牛又坐回了老位置,摆弄着手中的筷筒,他很羡慕掌柜的生活,期许着某天自己也能成为人上人。

“咚咚咚。”

不急不缓的敲门声打断了铁牛思绪,他谨慎地盯着眼前大门,今天是怎么回事?深夜按理说不该再有人出现。

抬头看看刚灭灯不久的地字房,铁牛给自己壮着胆,有这位大侠坐镇,应该出不了事。

雨势渐小,打开大门的铁牛被眼前一袭白衣的高瘦书生吓了一跳。

“我有这么吓人吗?”

看到明显被吓住的店小二,白衣书生略显无奈地低头审视了自己一番。也不怪他这般反应,被雨水打湿的白袍早不似白天的轻盈,又因没有遮雨的用具,导致长发乱糟糟贴在脸上,确实吓人。

“没有没有,客官里面请。”

书生不急不躁的语气让铁牛安心不少,他连忙摇头,侧身邀请其进屋。

“请问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擦干净桌凳,铁牛招呼着还站在门口的白衣书生。

“不急,我先把这身雨水晾干,不能弄脏客栈的地板。”展开双臂,看着稀里哗啦掉落地面的雨水,书生略带歉意地笑道。

“哈哈,客官大可放心,这些本就是小二我该做的活计,你就进来吧。”被书生逗得哈哈大笑的铁牛,心情变得愉悦起来。

“那我就不客气了。”

拱手作揖,白衣书生这才踏进客栈大堂。

“请问这里不久前是否来过一位身背长剑的侠客?”

刚落座,白衣书生便开口问道。

“是有这么一位大侠,现在正在本店,客官和他认识?”

本不能透露旅人的信息,但是铁牛不认为这一身儒气的书生会有什么威胁,也就随口说了出来。

“哦?!”

白衣书生眼前一亮,立马拉起铁牛双手,激动地说道:“还劳烦小二告诉我他住在哪间,此人是我兄长,家中母亲身体欠恙,硬撑着就是为见他一面,我沿路打听至此,上苍开眼,终于让我找到了。”

说着说着,语气急迫的书生,眼眶竟变得有些湿润。

“好说好说,既如此,你随我上楼,大侠正在地字房休息。”

见此情景,铁牛没有丝毫怀疑,动容地对着书生说道。

“多谢!”

书生站起身后又是对着铁牛拱手作揖。

连忙上前搀扶的铁牛没有看到,书生低下头颅时,脸上浮现出的得意笑容。

“这间便是。”

带着白衣书生来到宫十三门前,铁牛正要敲门的右手,被书生压下,他悲伤的对着铁牛摇头道:“我怕兄长一时接受不了这样的消息,就让我在这静静等候一会儿吧。”

用力拍了拍白衣书生的肩膀,铁牛便下楼去了,他希望大侠和这位书生能够坚强。

望着消失在转角楼梯口的店小二,白衣书生推开了宫十三的房门。

走至床前,望着熟睡的宫十三,书生伏在他耳边,喃喃道:“醒醒,你的命我要收了。”

猛然睁开双目,白衣书生那被雨水打湿的长发正挂在自己眼前,没有被惊吓到,宫十三面无表情地抓起一旁石枕,就向着书生的后脑砸去。

好似白蛇一般,书生很敏捷地滑落床铺,在背部即将接触地面之时,用力一蹬床脚,随着木头断裂,白衣书生起身的同时,宫十三重重砸向了地面。


“嘭!”

震耳欲隆的砸地声,不仅吓醒了熟睡的掌柜,也吓傻了刚下楼的铁牛,他双手抱头,躲在柜台后面不敢张望,这是地动了?自己怎会这么倒霉。

“怎么回事?”

披散着头发跑进大厅的掌柜,四下里找不见铁牛,他知道这声响是楼上发出的,估计是砸坏了什么东西。

见没人回应,掌柜气呼呼地跑向柜台,这客栈是他的立身之本,毁财如毁命,他要拿出那把一直藏着的大刀,上楼看个究竟。

刚要拿刀的掌柜,被躲在柜台下的铁牛吓得一哆嗦,旋即气急败坏地对着他脑袋敲了两下。

“你躲在这干嘛,快和我上楼去看看。”

“地动,掌柜的,快躲起来,是地动!”

铁牛少有的不听掌柜命令,自顾自抱着脑袋惊呼道。

“你这蠢脑子,什么地动,楼上怕是砸坏了什么东西,快走!”

不想再和铁牛啰唆,掌柜一把将他拽起,左手拎着明晃晃的大刀,噔噔噔向着宫十三那间房走去。

今天就只有地字房住人,掌柜的定要讨个说法。

刚到门口,还没站稳脚跟,他就被破门而出的宫十三撞个满怀,一个趔趄,跌坐在地。

“滚开!别碍事!”

此时的宫十三浑身是血,他擦了擦嘴角渗出的血迹,冷冷地看着身后倒地的掌柜。

连刀都顾不得捡起,掌柜连滚带爬的哀嚎着,向楼下跑去,真到了要命的时候,人还是很清楚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只是苦了铁牛,本就被吓坏的他,此时盯着满身是血的宫十三,呆呆地杵在原地,不能动弹。

“小二,赶紧下楼,这里不安全。”

悠然跨出房门的白衣书生,轻摇手中折扇,满脸笑意地看着铁牛。

看到这番情景,铁牛才知道自己被欺骗了,这书生活脱脱就是个白衣无常,自己怎么会招惹到他呢?

慢慢转身,铁牛一步一步地挪向楼梯,他怕自己走快了,会让身后这两位不高兴,泪水不争气地从他眼角流出,对死亡的恐惧让他止不住颤抖。

拄着黑鲨剑艰难起身的宫十三,表情有了些许变化,如果说之前的他还怕死,那这时的他,就是刚入江湖时,不惧生死的宫十三,眼中藏不住的杀意像极了嗜血的猛兽,只可惜,白衣书生是猎人。

“喝!”

大吼一声,双手握剑,带着滔天的杀意,宫十三人剑合一,身形跃起一丈多高,借着下坠的力道,高举的长剑朝着不躲不闪的白衣书生劈来,他要证明,这天下,只有剑圣最强。

“当啷!”

黑鲨剑自宫十三手中脱落,无力地坠下一楼。竟然被硬生生震脱了!书生不仅身法诡异,连气力都是如此强悍!

宫十三败了,剑客最大的耻辱,就是被迫脱剑,更何况是他这样的剑圣,无力地跪倒在地,宫十三双眼无神地盯着地面,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知道我为何能看透你的那招吗?”

没有急着解决宫十三,白衣书生饶有兴致地蹲在宫十三面前,他想让宫十三死个明白。

“在凤凰楼下,你瞥向皮靴的那一眼,被我看到了,所以,你必败。”

呵,难怪。

宫十三绝望地笑着,难怪自己在房间中落地那瞬间,自靴头射出的飞针能被书生躲开,原来如此。

靠着飞针,宫十三斩断了成为剑圣道路上的所有障碍,他不认为这不光彩,如果不是这手段,他和母亲何时才能过上好日子,他又何时才能成为人上人。

闭上双眼,宫十三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母亲,希望自己死后,那位友人依旧可以照顾母亲,让她老人家在城中可以安度晚年。

“我败了,但请让我死个明白,为何我苦练数十载,却不如你二十岁上下就具备的这身功夫。”

“不知道,或许是因为天赋吧,我讨厌练武。”

天赋?

这是宫十三最后听到的一句话,看着白衣书生远去的身影,他永远闭上了眼睛。

“抱歉弄脏了您的客栈,我出门太过仓促,没来得及带银子,这样吧,我就用这把折扇和长剑做为赔偿,您看如何?”

走到楼下,看着脸色发白的店小二和掌柜,书生略加思索后,弯腰拾起黑鲨剑,顺带递出了自己的那把折扇。

“怎么?不收?”

见递出的物品迟迟未有人接去,书生眉头微皱。这两样东西的价值足够再开一间客栈了。

“收收收。”

掌柜不敢再犹豫,将铁牛推向前去,示意他收下两把武器。

看到小二低头接下武器,白衣书生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便向门口走去,这满身的血渍也该被大雨冲个干净了。

这一夜很漫长,听着屋外雨声渐停,铁牛转身看了看一脸憔悴的掌柜,打开大门,踏上了官道。

这一把折扇,一把剑,掌柜不敢收,他也不敢留着铁牛,更不敢再将客栈开下去,这两把武器,全当是铁牛的工钱,只希望他能走得越远越好。

雨后的清晨是那么舒适,铁牛深吸一口气,泥土的芬芳带着青草的香气,洗涤着他浑浊的灵魂,仰头看看初晴的天,紧一紧背负的黑鲨剑,手握折扇,迈开步伐,至此,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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