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一个姑娘,个子不高,身材不好,模样也算不得出挑,但浑身自独有一番自然明快的味道,教人莫可抵挡。
姑娘大学毕业后便去了西藏,在日喀则某高中担任历史老师。前些日子闺蜜甜甜说要给她介绍男朋友,对方是甜甜老公最好的死党,。在日喀则那个巴掌大块儿的地方,单身汉本来就少,优秀且内地的单身汉则更是凤毛麟角,况且我们这位姑娘是典型的宁缺毋滥,在西藏呆了一年多,身边从不缺乏追求者,她却始终孑然一身。
有时候你真的不能不相信缘份这玩意儿,双方敲定了见面的日子,她却因为急性肠炎住进了医院,想着对方都已经特意从县城里过来总不能让这事儿就这么黄了吧,想到另一位好朋友小可尚也是单身,于是她便让甜甜撮合他俩,如此,说不定也是上天的一番安排。
晚上一众朋友来医院探望她,小可、甜甜、甜甜的老公、还有沈烨,就在病房里她第一次见到他,个子很高,有些单薄,样貌不帅,却看起来很温暖。在病房里,他第一次见到她,一个不施粉黛的女孩 ,披头散发毫无美感,有些憔悴的脸上洋溢着任何化妆品也描画不出如晨曦般明媚的自然。
说来也奇怪,小可是大家公认的大美女,沈烨在朋友里口碑也颇为不错,可双方谁都没有对上眼,灯火阑珊里,他独独相中了她这颗星。
接下来他的工作就似乎变得很繁忙,生活总是不得闲,动不动就是单位有事来日喀则公干,抑或某某好友请客吃饭,他以各种理由频繁的在她面前出现。
西藏的冬天很长,九月时节已是下了好几场雪,她一个人窝在学校安排给她的那个用木板隔起来的小间里,瑟缩的蜷在厚厚的一堆棉被里,一动也不敢动。前几天隔壁的女同事约会未归,睡到半夜她忽闻得走廊外声音鬼祟,心下当是进了贼,不多想,跳下床操起一根抵门的木棒便冲了出去,像一个战士。来来回回在走廊里巡视一圈,她这才悻悻然地逃进被子里。
手机铃声响起,“嗨,周末好,我在日喀则,我这里有饭吃,要不要来?”
“呸,姐姐我现在都快成冻肉加冰棍儿了,滋润着呢!”
“那好吧,我等会儿再打给你。”
半小时后,沈烨提着一个电暖气出现在她的门口。
一次她去他所在的县城看他,等到了地方才给他打电话,电话那头他惊喜得无以复加,迫不及待的来见她。那天下午西藏的天空蓝得犹如一块巨大的蓝丝绸,他骑着自行车载着她满县城晃悠,他快乐的如同一个孩子,阳光洒在他的头上,身上,好似镀了一层光华 。呵,你可是觉得很罗曼蒂克?可是想到了张曼玉的那部电影?在那雪域高原上,某个民风淳朴的小县城,蓝天,白云,晚风……一切似乎比电影更为浪漫动人心魄,呵,你想多了,因为没骑出两条街,他那辆不知从何处觅来的自行车就不解风情的爆胎了!
沈烨对她很好,好到我认为那是他前世欠她的债,沈烨真的对她很好,好到当时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们一定会在一起,他真的对她很好很好,好到她清楚的知道如此待她者今生唯有一个他了。可是越是如此,她越是不敢轻言许诺,免得辜负。
那个时候她发了疯的想要回内地,而他 是公务员,在西藏待遇很好,前景也很好,她知道他们之间不会有结果,若开始了,一个在内地,一个在西藏,两地相隔的不是迢迢山水,也不是千米海拔,而是纵使克服了千难万险之后两颗心未曾磨合无法彼此取暖的遥远,那么,然后呢?于是,她自私的选择了只做好朋友,她以为他这样就可以永远在她的身边,彼此安全。
曾经我一直以为爱情只有两种,一种是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单恋,一种是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的相思。只是现在才知道原来爱情还有第三种,这种爱情是灰色的,离合聚散说不清道不明,人人只道它无情,只是,若真是无情,又何以惧离别,何以不心安?
沈烨知道她顾虑的是什么,他认真而又戏谑的说,她完全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回到内地,只要她给他一个名分,天高地阔他愿意默默地在青藏高原上她,一起等到属于他们的未来 !不可否认,这的确很诱惑,她徘徊又徘徊,却始终不敢轻意许诺。他被她逼得几欲发狂,他说他会最后问她一次,如果答案依旧是否定,那么此后他再也不会见她。
第三天的傍晚沈烨如约来要答案,原本她已经想好了,等他来了,就答应他。可是,在看到他风尘仆仆明明很紧张 却还故作轻松的样子时,她还是拒绝了。他先是一呆,旋即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微微一笑,张开双臂,给了她一个深深地、深深地拥抱!
他曾说遇见她是他的万劫不复,只是,开头如此,结局竟也是如此,他们都很平静,平静得仿佛这只是一次短暂的小小离别。轻轻的关上门,她颓然的坐到地上,她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
转眼已是一年,他果然说到做到,自那天以后他再也没有在她的面前出现过。日子恰如高原上的风沙,不大不小,日复一日,让人昏沉麻木。只是偶尔她还是会忍不住想,想起那个粲然似冬日暖阳的笑脸和最后一次那决然转身萧索寂寥的长长的背影。
西藏的冬天要比内地来得早一些,才不过九月天空就已经下了第一场雪。她站在公交站台,瑟缩着脖子不停的向公车驶来的方向张望。又一辆公车驶过,无意间抬眸向前望去,猝不及防的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曾风风火火为她抱来一支暖气瓶的人,那个曾总是像个孩子般满眼期许的望看她,最后独自黯然的人!此时他正站在马路对面,拿着手机说着什么,咫尺天涯,不曾看到她……顷刻间',她只觉大脑缺氧,她无法思考,她像是一个正在被全网此时通缉的逃犯害怕被认出而本能的转过身,仓皇无错,惴惴不安。
忍耐着心中那莫可名状的悸动,良久她再次缓缓转过身来,抬眼向之前那个地方看去,雪花纷落,却已然不见了故人,心下陡然一空,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莫名的一种淡淡的怅惘盘旋而上,如丝如雾笼罩着她。
又是一个周末,这天天气不错,她骑着同事的小电驴载着同事穿梭于车水马龙的大街上,中途同事要去办点事让她原地等。她双手搭在车把上,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百无聊赖,这时目光奇异的锁定了一个人,自那天初雪见他之后她完全不曾想到这么快又会见到他!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害怕见到他,也许在她的心里他就是她的倩主!
他从不远处的路口走出,依旧是那般长身玉立,温润的脸庞泛着灿若朝曦的光,一切都与一年前他和她初相识一样!
“嗨,好久不见!”“这么巧,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她像是一只驼鸟般将头深深地埋在臂腕里,脑子里却是在电光火石间有无数个念头飞转。
双眸微抬,心中是踟躇不前的盘根错结。这时只见从他的身后缓慢步出一女子,一身大红色长款羽绒服,高高隆起的肚子一看就知是临盆在即!他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她,道不尽的温柔缱绻。两个人言笑细语,继续缓步向前走,浑然不觉就在不远处还有一个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的她!她,五味陈杂!
意兴阑珊的和同事逛完街回来已是傍晚,想起白天看到的那一幕心中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谈不上难过。多少有些落寞,还有一丝丝难以抓住的东西。也许就是时过境迁后的不甘与遗憾。
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中高原辽阔,天空蓝得犹如一块上好的蓝丝绸,漫卷的白云绵绵浮动,仿佛伸手便能触碰及,他骑着一辆破自行车载着她在日喀则边陲小镇上游荡穿行,风拂过发际,她的手轻轻的环上他的腰际……
曾经年少,总觉得爱情是一场天崩地裂的盟誓,不曾许诺只恐违诺,总以为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只是殊不知往往没有结果只是因为不曾开始,我们在自己的路上走,步步向前。步步回头。末了,终才明白,花开无声花落五痕。没有谁会一直在原点等你,没有谁会一直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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