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记(二):被划为不正常的人类

不知道什么原因,人们常把精神出来问题的人叫做“神经病”,除了医务工作者,大概没多少人能区分神经病和精神病吧。或许你一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人,或许你见过,每一次远远地躲开。


一、初次进入他们的世界

大三第一次去精神病院见习,去的路上满怀期待,这么多年我一直想了解一下精神病人,甚至在某段时间觉得自己也是脑子不正常的人。

由于我们还是学生,而且是第一次来,老师就没带我们去隔离病房,所以并没有发生我想象中的危险事件。直到今日,我还记得我见过的第一个病人。我们小组五个人坐在娱乐室的桌子上,等待老师找病人来与我们交流,大概两分钟后,一个精神抖擞、声音洪亮,扎着双马尾的漂亮女孩走了进来,我们哪见过真正的病人,瞬间不知道怎么办。只见她一进来,拿起老师放在桌上的名单,一脸严肃,“李帅是哪一个?”那同学也是个逗比,大声答了一声:“到”。她还真的来劲了,念完所有人的名字,然后装得像个老师一样说上课,我们被逗的哈哈大笑。

接着开始相互交流,我们让她自我介绍,她刚开始说她爸是某某集团的老总,过两天就接她回家,“看见没,那栋房子就是我家的公司,叫某某大厦”,她指着医院背后的一栋居民楼说。然后她又说自己是某大官的老婆,和领导人很熟等等,说话总是前言不搭后语,我们明白了,这是一个精神分裂症的患者。

病人的画

接着老师又带了一个老奶奶来见我们,看着她衣着得体福贵,面容和气,没人会想到她也得病了。“来实习的吧,要跟老师好好学哦!”或许她也看出我们的窘迫,一句话拉近了距离,接着结束了她自己的病情。她是一个退休的小学老师,照她所说,她事业成功,和同事关系也不错;性格开朗,有很多朋友;家庭和睦,儿子女儿都已经成家,婆媳关系也不错;和老伴俩人感情也很好,“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得病”,说到后面我感受到她的抑郁情绪和疾病带给她的痛苦,“痛苦,每天晚上莫名其妙睡不着”,“感觉生活没意思”她回答了我们的每一个问题,最后得知,这已经是她第三次住院,每次出院后,她都以为没按时吃药而复发,她说药太贵了,每天几十块,即便是是有退休工资的也舍不得天天吃,结果又再次复发了。

一天的见习,见了四五个病人,当我出来,激动荡然无存,只有对疾病的无奈和对病人的怜悯。

大五实习的时候,我去附属医院的精神科轮转了两周,又更深刻的了解了他们。



二、我的脑子被吃了

“医生,我感觉我的脑子被什么东西吃了,感觉空空的。”

这是一个大三的男生,因记忆力下降伴行为改变半年而入院,他自诉半年来记忆力下降的很厉害,经常是上课忘带课本甚至走错教室,每天能睡个十几个小时,不知节制乃至负债去买东西。家长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我感觉到了他眼睛里的无奈和恐惧,作为家庭希望的儿子,快要毕业了怎么会出这种事情,得了精神病,说出去还怎么做人呢。

“记不住东西,上课就算坐第一排,一下课根本不知道老师上了什么内容。”他能够很清晰的说出自己病情,时不时不自觉的笑着。老师刚开始怀疑他是阴性症状的精神分裂症,和主任及其他老师讨论之后也没确定是什么,只能对症治疗。

直到我离开精神科的前一天,我们还是没找到病因,甚至无法确诊他究竟得了什么病,主任建议他转去省精神病院或者其他省份更好的医院去看看,但我知道他们不会去的。


三、外星人

她是一个刚当妈妈的年轻女孩,生完娃就得抑郁症和精神分裂症。

“我儿子是外星人,来拯救你们这些可怜的地球人。”

她滔滔不停的讲着类似于拯救地球这些胡话,如果是普通人听到这些大概会付之一笑,而同病房的家属,深知这病带来的痛苦,一直在听她讲着,父亲在旁一声不吭,脸上挂着憔悴。我断断续续的了解到,因为经济纠纷、家庭变故等原因,丈夫与她早已经在闹离婚,至今还在抢抚养权。

四、谁也逃不离的魔爪

在精神科的短短两周,来就诊的病人从小学生到古稀老人都有,无论男女老少,无论富贵贫穷,谁也逃不离病魔的魔爪,最常见的就是大家所熟知的抑郁和焦虑。

病人写的小诗

病人的文字

老师曾和我说过:“不要只看见疾病本身,要关注病人的内心和社会背景。”他们患有相同的疾病,背后却是一个个不同的家庭和故事,家暴、性侵、校园暴力、经济问题等等,真是应了那句话—幸福大同小异,不幸各有不同,医院像是个照妖镜,人世间的一切丑恶都在这里现出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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