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家园】年轮故事征文大赛
我们小时候上学,可能是需要老师上门来动员的吧,总之我记得,那年老师来了我们家,结果发现我年龄不够,父亲很自豪地说:“我女儿虽然小,但是已经会写很多字了。”说完就拿出纸笔,让我写给老师看。我抬头望了望屋梁,梁上贴着一张粉色的纸,上面写着“毛主席万岁”。我蹲下来,趴在椅子上,在一张白纸上一笔一画地写下了这五个字。老师应该是满意的,他让我第二天去学校看看。
第二天,母亲给我换上干净衣服,背上个小书包,让我跟着邻居姐姐一起去学校报名。可是,我总担心老师不要我,我怕老师当着大家的面说:“你年龄不够,上不了。”我怕丢脸——这在我看来已经很丢脸了,所以我虽然去了学校,却躲在外面,不肯进去,最后还是悄没声地回了家。父亲心疼我,说反正还小,明年再上吧。我其实是个胆子特别小的孩子。
第二年,我年龄够了,终于理直气壮地上了学。我的班主任姓杨,是个代课教师,她的父亲是大队书记。上了学之后,开始选班干。说是选,其实就是老师任命的。老师让我当了副班长。这个“官”让我激动万分,放学回家,老远就报告好消息,说自己当了副班长,是最大的官。父亲问我:“怎么副班长就是最大的官了?班长呢?”我激动地说:“班长只有两个字,副班长是三个字,当然是最大的官。”就这一句话,不知道让家里人笑话了我多少年,所以我一直记忆犹新。原来小时候的我,貌似胆子小,但其实还是个官迷啊。
说到副班长,不得不说说班长了,我们当时的班长姓杨,名字、长相我都记得,但是就不说名字了吧。我们班主任是他姑,正因为这个原因,他才当上班长的吧。不过自从入学后,他每次考试都不及格,都是倒数,所以他留级了,而我,堂而皇之地当上了正班长。这才发现,原来班长也可以叫正班长,也是三个字。
我一二年级上的是村小,就那么几个同学,感觉当上了班长,就“一肩挑”了,抱作业、发作业、领操好像都是我。收发作业时还是挺自豪的,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官了。记得最清楚的是领操,领操的我并没有一点自豪的感觉,相反,站在第一个的我很自卑,因为我的衣服总是又小又破的,都是哥哥姐姐穿小了穿旧了的。要不就是袖子太短了,使劲拉、使劲扯也不够长;要不就是裤子太短了,我一边喊着“提高警惕、保卫祖国”的口号踏步,一边偷偷瞄着自己的裤脚,总觉得自己提得太高了。
三年级开始,就到了镇上的小学上学,见到的老师、同学也就多了起来。那么多老师,印象最深的居然是一位体育老师,姓王,是高年级的数学老师,兼任我们班的体育老师。为什么对她印象深?那时候我刚到中心校,语文、数学老师还没有发现我这个小不点的闪光处。那天体育课,王老师教我们向左转、向右转,我当然是认认真真地向左转、向右转的。王老师发现了我,她摸着我的头说:“这个小朋友转得很好。”啊!那个时刻,我真的觉得自己太幸福了,幸福得有一种眩晕的感觉,感觉人都晃了几下,差点就要摔了。现在想想,也许只是向左转、向右转,转得有点多了而已。
现在自己也做了老师,回过头来想想,语文老师、数学老师,付出的肯定更多,对我的帮助应该更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牢牢地记住了这件小事,记住了这位老师。有的时候就是这样,时间久了,也许大事没记住,一个微笑、一声问候、一个眼神、一次搀扶,就会让你不经意间记在心里,永生难忘。
初中也是在镇上上的。初一、初二的班主任张老师给我印象很深。那时我学习上的优势已经很明显,父母对我报以很大的希望。我还有一个特长就是朗诵,我普通话还不错,语感比较好,一篇文章拿过来,很快就能抑扬顿挫地读出来。记得当时,供销社要录播广告,到我们学校找人帮忙,老师派我去,我并不想去,只想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
张老师找我谈话,她说,只要认真学习,我应该会考上理想的学校,退一万步讲,即使我考不上学校,应该也不会回农村务农,所以我朗诵的优势要好好发挥,说不定将来可以去镇广播站。可能太想跳出农门了吧,老师的话我听进去了,从此就像变了个人。供销社的录音我去了,记得他们还送我一支钢笔、一本笔记本表示感谢。每次从供销社门口过,听到自己 的声音,其实还是挺激动的。朗诵比赛,演讲比赛,我经常代表班级参赛,每次都能取得很好的成绩。
最让我骄傲的是,镇上举行朗诵比赛,我们学校也参加了,我和一位姓姜的男教师站在队伍前列,我是女声领诵,姜老师是男声领诵。我还记得当时我们朗诵的内容是长征组诗。之所以印象这么深,是因为我的父母兄长啊,他们以我为荣,因为这件事没少在乡邻和亲戚面前夸我,导致一些同学因此记恨我,我是他们父母眼中“别人家的娃”,因为我,他们应该挨了父母不少责骂吧。
初中毕业,参加中考,我记得当时第一志愿填的是南京邮政学校,父亲不允许,说:“万一考上了怎么办?”他是担心我考上了,离家太远。按照父亲的要求,我把第一志愿改成师范院校,最终以优异的成绩被师范录取。后来,家里人经常说,当时应该让我上高中,考个名牌大学肯定没问题。倒不一定没问题,但是当年确实是因为自己是个农村孩子,师范学校管吃管住,包分配,家长才做出这样的选择。
上了师范,就意味着有了稳定的工作,很多同学学习上自然而然就放松了,可是我不,我习惯了,无论是文化成绩还是教师基本功,我都拼尽全力。记得有一次考完试后,数学老师批评大家考得很差,唯独表扬我考了满分。
毕业前夕,老师找我谈话,有意推荐我报考大专院校,进一步学习,我拒绝了。老师又想让我留在师范附小,我也婉拒了老师的好意。因为我父亲生病了,患了食道癌,我要陪在他身边,所以我选择回家乡任教。在我们那个小镇上,一干就是十七年。
如今,走上工作岗位已经33年,并没有如家人期待的那样,取得轰轰烈烈的成绩,只是默默地坚守在平凡的工作岗位上。父亲说过:“当老师,不误人子弟就行。”我只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照父亲说的去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