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好想你……
爷爷,今年想开始写一本书,关于爷爷,关于您坎坷而又英雄的一生,关于您如何被抽大烟的亲生父亲辗转变卖流离失所,关于您在养父家度过了怎样惨痛的童年时光,关于您少年时只身闯关东的日子,关于您和奶奶相伴一生的神仙爱情,关于您赡养安葬的七个老人,关于您如何白手起家让丰盈的经历撑起了自己单薄的命运!我会为之做出努力的……
爷爷,我们的国家爆发了一场可怕的疫情,起源于武汉的一个海鲜市场,起源于一群贪婪的人类,起源于一次对自然的杀戮引起的自然的反攻和报复,时至今日,据报道,六万多人感染,一千多人死亡。爷爷,这不只是个数字啊,网上看到很多患者的日记和文章,有的人被永远困在了2020年的春天,有的家庭惨遭灭门之灾,这个时候,人命如草芥啊,一串串数字背后的故事,实在令人胆战心惊。爷爷,我们都被困在家里了,我爸妈在一起,我因为工作原因在太原独自隔离,现在想来,幸亏年三十儿爸爸带我和弟弟去给你们上了坟。爷爷,吃了半个月自己做的饭,瘦了好几斤,自己做的饭实在是太难吃了,好想念奶奶做的虾酱豆腐、油炸丸子、羊肉饺子和红烧肉,我爱吃肉绝对受你俩影响,毕竟,我爷爷奶奶可不是吃素的,可惜这辈子无福再享受一次了。
爷爷,一个人在家禁足,日子都变得安静下来,我静静地坐在窗户边晒太阳,一次次想起来小时候和你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有一年咱们家养了一只小羊,我奶奶对它真好啊,小羊嘴挑,我奶奶就放了花椒大料煮黄豆给它吃,奶奶的厨艺绝对不输饭店的厨子,我抓了一把黄豆,羊一颗,我一颗,那香味儿,二十多年过去了,到现在还记得。爷爷,您总是不苟言笑,来串门的人总是恭恭敬敬地叫您一声“振德爷”,不瞒您说,以前我也不敢说,我觉得您站在街上的时候,街上的气氛都沉默了,想不通其中的道理,为啥有的人站那儿就是一尊佛。爷爷,您虽然不苟言笑,但绝对是个有爱心的人,喜欢孩子,也喜欢小动物。我们这一辈儿,家里大大小小八个兄弟姐妹,谁说起来姥爷或者爷爷,都是伸大拇哥,哪个不想成为像爷爷一样的人,坦坦荡荡,无所畏惧,光明磊落,什么时候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有爷爷在,我们就没怕过。但是啊,爷爷,您走了,我们长大了,反倒怂了,没人撑腰了,也渐渐认清了,一辈子忒长,不管你出身什么样的家庭,不管你有多牛掰的爷爷或者爸爸,总有一天,天塌了得自己顶着。您和奶奶养过好些个小动物,您善待小动物,养的猪一哼哼就投喂,到年底保准儿是全村最肥的,杀的时候是真舍不得,养的猫吃的比人都好,天天形影不离,生把一只猫培养成忠实的跟班,小猫上了树下不来,您护着七旬的奶奶上树抱它,我真是佩服,要是我可能早给它晃下来了,我是个没耐心没爱心的人啊。
爷爷,现在快乐成奢侈品了,感觉生活平平淡淡,没有什么真正能让人快乐的事情,偶尔笑一笑,也是皮笑肉不笑,不是发自肺腑的笑,变得真可怜。小时候天天爬墙上树风风火火那么爱出头的小姑娘,现在怎么变成了这副窝窝囊囊的模样。现在的难过也不纯粹了,小时候,失败就是失败,思念就是思念,发愁就是发愁,现在都堆一块儿了,痛苦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在痛苦,长大就是事儿多。
爷爷,您的去世是最令我遗憾的,我姥爷去世前我每个星期都去看他,我奶奶去世我拉着她的手就陪在身边,可是您我没见着啊,正月离家到三月十八您去世,咱俩就见了一面。离家时候还好好的,再见面您变得骨瘦如柴,从一个高大的爷爷变成了一个瘦弱的小老头,已经下不了床了,我回去那天,您一天只喝了一杯牛奶,我走的时候流着泪,揪着心啊。再回家,您停在老家中间屋子的棺材里,冷冻机吹着,送行鼓敲着,送行的时间到了,开棺见了此生的最后一面,您面无血色,平静安详。送行的人很多,挤满了整个屋子,我感觉奶奶有点魔怔了,我躲在角落里着急地直跺脚,那一刻,我清晰地感觉一扇有去无回的生死之门立在你我面前,走出这扇门,今生不管再怎么想,就都见不着了,唉,爷爷,不知道别人能否理解我的心情和感情,您对于我而言意义重大,不仅仅是爷爷,更是我的榜样和精神引领。
爷爷,拴宠物狗的狗链子,关鸟的鸟笼子,人类沾沾自喜的大房子,都是监牢啊,为什么大人们都这么喜欢作茧自缚画地为牢呢?不光给自己画,还给自己喜欢的宠物画,给爱人画,给家人画,以爱的名义把自己喜欢的一切圈到一个小小的地方,就满足了吗?爷爷,到今天,我还是想当个自由的人,当个潇洒的人,当个不俗的人,当个与众不同的人,当个敢想敢做敢闯的人,可是不知不觉我也要被这个世界同化了……
爷爷,好想好想你……
正月二十三
于一个人的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