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雒尘摩诘
第三十二章 锁魂
石室里烛火摇曳，映照着漆黑的岩石和金丝的棺椁，老者正在岩石上提笔画符。他收笔看向一侧，那厢传来了脚步声，继而回响在生整个山洞里。
“啪”的一声一个重物被摔在地上，肖槐恭敬地喊了一声“师父”。老者还没有回应，地上的“重物”呻吟出声，又是一阵咳嗽。
老者眯起双眼，在他动怒之前肖槐恭敬道：“阿槐捉到了北寰山的臭小子。”语气中不乏邀功和献媚，声调不禁上扬。
“哦？”老者在棺椁上拍了拍，背着手走来，“哪捉来的？”
“就……就在不远的山里。”肖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心中莫名有些心虚。
老者看着倒地不起的人，冷哼一声。
白衣是白衣，可却让人察觉不到一丝气感，这明显不是修道之人。别说是北寰山，普通道门的道童都比不上。
而且……
老者走近，露出一丝笑意，他凑到那人面前深吸一口气。
是阴气！比普通人浓郁得多的阴气！浓郁得让棺椁里的炼尸都抖动。
“你是何人？”
那人平复喘息，愤愤的低声传出：“你们是什么人？小子好好地登高望远，干你们何事？”
老者“哦”了一声，拖长了音，恍若了然：“你是前几日来此地的外乡人吧。”
肖槐反应过来，脸上顿时通红，揪起他就恶狠狠道：“你为何在此鬼鬼祟祟？你和北寰山什么关系？不说我就杀了你！”
“什么北寰山！天理昭昭，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你们怎么知道我的？”那人咳了几声，毫不示弱地拔高声音。
老者摆摆手让他们住口，肖槐才悻悻地放手，踹了他一脚。
“在这荒蛮之地，你要与本座讲王法？”老者嗤笑出声，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那人语塞，却又不愿认输，哼了一声把头别向另一边。
“北寰山，就是所谓正道求仙的所在。你可想长生不老？”老者又道，看在肖槐眼中，自家师父仿佛对方生很有兴趣。
那人梗着脖子瞄向老者：“你能吗？”
老者又咯咯笑起来，却让对面的两人背脊一寒。
他站起轻抚金丝楠的棺椁，仿佛在轻抚自己的恋人。
“都说求仙问道，本座倒是要让他们瞧瞧这返魂阵与尸傀，到底谁能寿与天齐！满嘴仁义道德，不过如此！”他一甩袖，杀气爆出，充斥在整个石室。
老者又转向白衣人，目光灼灼：“你可追随本座？”
那人一缩脖子，双肩颤抖，咬牙呸一声：“我，我才不信，你是邪魔外道。”
“邪魔？”他又笑得瘆人，随后向肖槐摆摆手，“把他扔进返魂阵。”
肖槐见老者没有怪罪，也没有多收一个弟子，欣然领命，粗暴地拖起那人走出石室。
越接近返魂阵，越觉得阴寒。
那人被肖槐拖着，没使出一丝力气，他还要留着劲做后手，便假装痛苦地颦眉。
他看见黄土渐渐黝黑，四周寒气窜进自己的体内，四肢僵冷。他作势挣扎，肖槐一声低吼咒骂将他甩出，那人便直直地被摔进山谷中的一圈圈环状土墙里。
“哼！好好享受吧！”
那夜，方生看着跌坐的林卓半夜没有合眼，直到摸出那件在他包袱中存放了好几年的白衣。晨光微曦，看着林卓远去，他便卸下所有辟邪之物，提着林卓的另一把剑，直奔返魂阵所在。
没错，他要代替林卓，拿自己当诱饵破坏了那返魂阵，至于代价如何……
他捏着自己白得发紫的拳头，见骨不见筋。
似乎也没什么损失……
方生站起，拍着身上的尘土回看四周。本应该是烈日高照的天空仿佛被一块黑布遮掩，又不似月色繁星点点，幽暗得令人颤栗。方生隐约可以听见魑魅魍魉的鬼叫，却始终找不到踪迹。
他握紧手中的剑，向内里走去。今日林卓取走的是桃木剑，而这把北斗剑就被留下来。
那厢，林卓好不容易镇压了众祭司，与他们讲清缘由，便感受到自己祭炼的北斗剑发生了异状。正当他要起势掐指，一旁的巫医猛然抬头望向北方。
她干枯的手探向半空，闭眼深吸一口气：“死亡，又近了。”
“不好，阿生！”林卓的眼中露出急切和悔意。
他迅速地交代了几句，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又迅速给北寰山发了急救讯号，便飞身而出，直奔那边山坳。
方生穿过三层土墙进入内里，黑雾缠绕的符文隐约可见。他周身的寒气入体又被抽身而出，他感到自己的力量在消解。
方生不再犹豫提剑就劈向符文的关键连接之处，他跟了归诚几年，虽说不通符阵，但其中规律还是知晓的。
他不知林卓的北斗剑威力如何，却也是他身边最好的剑，没有比它更趁手的武器了。
“呲啦！”
猝不及防地，剑被一股寒气弹开，在如同焦黑的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
方生再一次蓄力猛然一击，对着反抗的力量又是沉臂下压。北斗剑嵌入石壁，金石碰撞的声音刺激着他，蜿蜒游走的符文被拦腰斩断，遮掩的黑雾仿佛一顿，散去一个道黑云。
如此这般又是三次劈斩，方生喘着气，而返魂阵对他的影响却没有减弱，简直是隔靴搔痒。
“不行，这样下去早晚脱力，得找到聚灵石。”
方生执剑的手颤抖着换过左手，将这让自己心安的长剑握紧，再次向里走去。
地面的走势逐渐向下，阵眼或许在地下。方生越走越快，并不是他着急奔走，而是前方仿佛有一股力量将周遭的一切吸引吞噬。
方生被强力牵引着向里拉扯。罡风猛烈，他的衣衫已被划破，露出细小的血口子。
这一路上的石壁越来越少，一眼望去并没有放置他物的地方。
方生猛然提起北斗剑往地上一插，半截剑身埋入土中。他倚靠着长剑，才喘上一口气，给自己空出歇息的时间。
林卓御剑而行直达那个山坳，天眼大开，各类生灵分毫毕现，他立时找到老者和肖槐所在，还有返魂阵。
他看不清返魂阵内，只见一团深不见底的黑雾，比他之前探查时看见的更浓郁了。
果然如他所见料，方生背着他进了返魂阵，要替他做他应该做的事情。
林卓忽然后悔极了昨夜所嘱咐的最后那句话。
“愿天尊庇佑。”
若要救出方生，这必然不可能。可将返魂阵脱离那人控制，尽量为方生拖延时间，或还有一搏。
片刻之间，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反身回到村子，或者说是那河边的锁魂阵。桃木剑在手，娴熟的法诀走步，很快将阵法打乱，其中的阴魂嚎叫不断向外四溢。林卓毫不留恋地再次反身离去，而后面的就交给祭司们了……
方生并没有休息多久，他没有太多时间。返魂阵比他想象中的更让人惊骇，他感到自己的生机在渐渐被吸走，神智渐渐开始模糊。
方生抽出北斗剑，向后一刺，整个人借着力道向前弹射。他飞快地掠入阵中，比阴气的流动更快。
快！
再快一些！
他努力蓄着目力，一寸寸地找着聚灵石的所在。四肢恍若置身冰窖，手中的北斗剑已不知掉落在哪里。
他看见一个光点闪过，急忙扒住仅能看到的一块石壁，让自己不再往里掉。
方生再仔细定睛一瞧，不远处便是那闪亮的滢白，在这蒙蒙黑雾中方生仿佛看见了光明。
快到阵中了，方生已然看见那嶙峋的怪石四周围绕着的四颗幽幽的光点。
他欣喜地挪动四肢，仿佛自身力道也多了一分。
蓄力冲刺，攀住石壁，如此反复，他愈加接近那些光点。这只干枯带血的手与黑雾纠缠吞吐，逐渐摸上那白光，它凉凉的带着一丝温润。
指尖一点点往内抠，方生将聚灵石握在手中，用尽力道一拔。
这聚灵石只是嵌入，根本没有附着力。
“嘭”地一声，他脱力摔在地上，又被罡风卷起，向怪石飞去。
糟糕！
方生心头一惊，可惜已失去了借力之物，直直地砸向怪石。
阵外，林卓一脚将肖槐踹入山谷，捏碎了他的符篆，拧身下腰向后横扫，躲过老者的攻击。
“小娃娃，呵呵……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老者站立在他面前，干枯的双手来回搓着。
他展开双手，林卓疾步退掠而去。
老者的桀笑还在继续，黑雾呈扇状弥漫开。
“反应倒是挺快。”他没有继续攻击，反而攀谈开，“那个小子是你的人吧？老朽倒是疏漏了。”
林卓在另一个土丘上站定，没有动作也没有回答。
“拖延时间的小把戏……你以为他能破坏了这返魂大阵，”老者又大笑起来，“就是是拆了一半，这大阵照样运转无误，你这棋子真是太没用了。哦，不！他为老朽做了不少，原本需要一旬之期，如今永生就在眼前！”
林卓全身戒备，却又露出一丝笑容，拱手：“前辈真是高才！”
轰隆一声，仿佛从地底传来，林卓心下一喜，望向返魂阵，只见黑雾盘旋的速度慢了下来。
“哦？”
老者眯起眼，抬手收起黑雾，欲掐指诀。与此同时，林卓如箭出弦射向老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