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之行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休闲度假,而是为了欣赏西方绘画和雕塑的主要艺术作品,在罗马的波格赛美术馆、梵蒂冈博物馆,佛罗伦萨的乌菲兹美术馆、学院美术馆和圣母百花大教堂博物馆,充分接受了一次艺术的洗礼。一路上看了许多名家名画,深刻感受到:名画之所以为名画,是因为看它的人完全被它的美征服,且这种美的享受经久不衰,历久弥新。
不愧是天主教国家,意大利古典绘画的主旋律是宗教题材的壁画、祭坛画,题材仅限于圣家族成员和十二门徒肖像、圣母领报、耶稣卸下十字架、圣母哀悼基督、圣母领报、圣母升天、基督升天、上帝创造人、最后的晚餐、最后的审判这些,流传下来的画作都或多或少涉及以上主题,无论是美术馆、教堂还是博物馆,都有太多的宗教画,直至到后来看到完全审美疲劳。但其中不乏让人眼前一亮的作品,首当其冲的便是被称为“文艺复兴之父”“欧洲绘画之父”的乔托·迪·邦多【Giotto Di Bondone 1266-1337】。之所以与众不同,是因为乔托的画中人物一扫古老的拜占庭生硬陈旧的方式,开始用真人做模特,因此他笔下的圣母、圣子和门徒都变得有血有肉。同时代的诗人但丁曾在《神曲·炼狱篇》中提到过乔托老师慧眼识乔托的故事。
这幅画拍摄于佛罗伦萨乌菲兹美术馆,作于1295-1330年。虽然并不是乔托的代表作,但也能从中窥见乔托绘画的特点。锡耶纳是托斯卡纳地区与佛罗伦萨匹敌的城市,锡耶纳的画家不像佛罗伦萨的乔托那样彻底地跟以前的拜占庭传统决裂,他们尝试着给古老的拜占庭样式灌注新的生命,其中西莫内·马丁尼和利波·梅米创作的祭坛嵌版画《圣母领报》,身躯修长,曲线柔和,布局精巧优雅。这是我所见过的圣母领报主题的绘画中最美的一幅。神奇的是,这幅画并不在锡耶纳,而是被佛罗伦萨的乌菲兹美术馆所收藏。
15世纪后半叶的佛罗伦萨艺术家致力于解决生硬对称的画作问题,其中最有名的当属桑德罗·波提切利【Sandro Botticelli 1446-1510】,著名的美第奇家族常委托这位画家作画,最有名的作品《维纳斯的诞生》《春》,据说都是美第奇家族最有名的那位“豪华者”洛伦佐委托所作。乌菲兹有一个波提切利的展馆专门展出波提切利的作品,让人一次看了个够。
土耳其人攻陷君士坦丁堡之后,佛罗伦萨向拜占庭的知识分子及主流的希腊文化敞开了大门。迫于土耳其帝国的威压,绘画题材流向古典文化方向。其中绘画史中地位非常高的《维纳斯的诞生》,是波提切利及佛罗伦萨画派新柏拉图主义的巅峰之作。维纳斯出现在海上,站在象征着女性的贝壳上,在风神的帮助下把她吹向海边,粉色的玫瑰花翻飞,海水波光粼粼,维纳斯即将登岸之际,胸前围着桃金娘的季节女神为她披上缀满花朵的衣物。他的维纳斯是如此之美,表情如此纯真无邪,以至于我们忽略了她身体不合理的地方,使人感到这是一个无限娇柔、优美的女性,是从天国飘送到人间的一件礼物。
在美术馆里看到的维纳斯诞生这幅画,比想象中的颜色要柔和很多,并非金光闪闪,相比之下,波提切利的《春》才是我最喜欢的作品。这幅画同样是以维纳斯作为核心人物,但这里的维纳斯衣着较身边的人稍显朴素,画面最右侧以此是风神、花神、森林女神,维纳斯头上的丘比特射箭方向指向美惠三女神,最左侧为众神信使和音乐之神赫耳墨斯。画面中有170多种、500多朵花,均出自大师之手,春天的美丽、生机、热闹仿佛要溢出画卷之外,让人仿佛置身于这样一片森林花海之中,心甘情愿沉溺其中,久久不愿走出。
除了以上两幅最负盛名的画作,波提切利的另一幅《雅典娜与半人马》【帕拉斯与肯陶洛斯】,雅典娜面容优雅,身体英姿飒爽,连肯陶洛斯也被她的美所感召而自惭形秽。雅典娜的面部表情却带着忧伤,抑或悲悯,有种别样的美感,不愧为美第奇家族的守护神。
波提切利所在的15世纪末之后的下个世纪,初年是意大利艺术最著名的时期,也是整个历史上最伟大的时刻之一。正如贡布里希所说“人们无法解释为什么会有天才存在,试图解释天才的存在倒不如去享受天才带给我们的快乐”。16世纪也就是所谓的文艺复兴全盛时期【High Renaissance】, 佛罗伦萨画派的达芬奇、米开朗琪罗、拉斐尔为代表,威尼斯画派的提香等绘画大师,均在这一时期涌现。
在我眼中,只有达芬奇才能称得上真正的天才,也有人戏称他是那个时代的穿越者,虽然他在绘画订单上是有名的“拖王”,也常常拖着拖着就没有了下文,因此有许多未完成的画作。乌菲兹就展出了几幅他未完成的画作。从画面的阴影局部可以想象,如果这幅《博士来朝》完成的话,也将是一幅震惊世人的神奇作品,而未完成的画,仿佛带着magic,留给后人无数的想象空间。
已完成的《圣母领报》这幅画才是真正带着魔力的画作,介绍说要从画的右前方开始看起,然后逐渐向左移动观赏,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圣母背后的墙角、房门、背景的树木和远方的山川河流,都有一种立体的魔幻感,圣母领报的画作几乎所有画家都画过,但达芬奇这幅是所有同题材画中最特别的,也是最不像宗教画的一幅。
比达芬奇小23岁的米开朗琪罗·博纳罗蒂,被世人奉为雕塑界天才,刚三十岁就被人们普遍承认他是最杰出的大师之一。教皇给他画西斯廷礼拜堂的拱顶的委托成就了米开朗琪罗在绘画领域的出众才华。在梵蒂冈博物馆只有西斯廷礼拜堂是禁止拍照的,虽然众多的游客将礼拜堂挤满以至于许多工作人员要不停地疏导道路,但我还是在里面边听讲解边看待了40多分钟,中途幸运地在两旁的休息凳上找到一个位置,与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一起凝视大师独自画了四年时间躺在脚手架上完成的煌煌巨著。
在这里引用贡布里希的评论:自从古希腊大师以后还从无一人像他这样观察和描绘过肌肉的相互作用。但是,要用这些著名的“裸体人物”表明他是卓越的艺术巨匠,那么天顶中央描绘的《圣经》主题所证明的就远过于此了······在这些大面积的画中,最著名、最动人的大概是《创造亚当》。米开朗琪罗之前的艺术家也曾画过躺在地上的亚当给上帝之手一触获得生命的景象。然而像米开朗琪罗这样单纯/这样生动地表现创世玄义的伟大,他们之中却没有一个人能得其仿佛。
这么说未免过于绝对,米开朗琪罗的好友乔治·瓦萨里【Giorgio Vasari 1511-1574】,为佛罗伦萨的Duomo圣母百花大教堂穹顶画的《末日审判》,也足够宏大到震撼人心。
文艺复兴后三杰的最后一位是最年轻的拉斐尔【Raffaello Sanzio】,每当提起拉斐尔就想到他的圣母像,意大利有太多的圣母像,但经过对比会发现没有人的圣母能像拉斐尔的那样美丽、典雅又富于神性,是人们心目中理想化女性的化身。
当然拉斐尔的作品不仅限于圣母像,还有许多他的肖像画,同样带着“神性”或者“理想化”的光环。
在米开朗琪罗刚刚动手画西斯廷礼拜堂天顶画时,拉斐尔也接到了教皇装饰梵蒂冈一些房间墙壁的委托,他的湿壁画布局和构图也是如此的和谐,动作与形式相呼应的整体配合中洋溢着和谐性和多样性。
拉斐尔与他的老师佩鲁吉诺抛弃了15世纪艺术家忠实写照自然的志向,用了一套想象的标准美的类型,但在理想化的同时,也没有丝毫损于作品的生动性和真实性。拉斐尔在三十七岁生日那天去世,当时著名的红衣主教为他在罗马万神庙的陵墓撰写的墓志铭说:
此乃拉斐尔之墓,自然之母当其在世时,深空被其征服;当其谢世后,又恐随之云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