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发表的“泡沫”

        不仅是在中国,其他国家也一样。越来越多科研工作者和科学家们正在孤注一掷地只将论文投递到少数几个顶尖的期刊上,然后又浪费时间和精力去处理论文,讨好编辑。因为一篇论文是否能发表取决于作者编辑审稿人之间的相互作用。这种做法最终危害了论文发表的目的、文章的可获得性和研究质量本身。一个主要原因是我们对顶尖期刊的迷恋,当我们评价某人是否是一位优秀研究生时,我们通常看他是否在顶尖期刊上发表过论文。越来越多的大学也将‘‘在顶尖期刊或核心期刊上发表论文’’纳入研究生毕业标准。这说明我们认为期刊比科学信息本身更重要性。这意味着如果我们在顶尖期刊上发表论文,我们的目标就达到了,否则我们就失败了。

1.“泡沫”产生的原因?

        部分原因是掌握经费和职位分配大权的人在评价科学家时不是评价研究本身,而是根据“表现指数”来衡量,因为将一些数字加起来比严肃地思考一个人的成就更容易。管理者正在窃取科学家们的权力,他们营造出“成绩责任制”文化,目的是建立最完善的行政管理体制,有效地控制研究机构和研究人员。结果,这使得社会成为了一个“审计社会”:每一项指标都被精确地计算,最后指标成为目的本身。在这样的“审计社会”中,发表论文的数量、作者在名单中的排序和期刊的‘‘影响因子’’成为评价科学家的依据。但是,不能让行政管理人员对此全部负责,很多科学家们热情地参与其中。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些人为的指标成为科学工作的目标?尽管有各种堂皇的理由说,将论文发表在顶尖期刊上会有更广泛的阅读量,但是,当我们将期刊的重要性置于科学本身之上时,我们就是将我们在自己的世界中变成了俗气和无教养之辈。

        为什么绝大多数科学家还是如此热衷于期刊的名望呢?这里有心理和职业两个方面的原因

(1)心理原因:

        年轻的科学家们将在好期刊上发表一篇好论文视为进军科学皇冠的起点。而已有声望的科学家则希望在顶尖期刊上发表论文以证明自己仍有高见。与在科学发现的王国中树立声望相比,所有的人都逐渐认识到,在当今实实在在讲求硬通货的审计社会中聚集“资本”更为安全和容易。另外一个因素是现在的社会疯狂地追求知名度,科学家们也身不由已。

(2)职业原因:

①.作者:

1.作者必须决定什么时候、怎么写他们的研究工作。写论文的理想的时刻是在某一研究工作告一段落,并获得了可信服的信息之时。但是,现实的做法常常是在有可能出现结果的最早时候就开始写作。结果,科学发现被分成一段一段, 然后再递交给不同的期刊以发表更多的论文。

2. 科学家们必须全力以赴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工作,以尽量减少论文被拒的风险。顶尖期刊绝不会考虑竞争对手已经刊登过的结果相似的论文,即使这项研究已经花费数年时间,而递交的时间只相差一周或二周。当然,如果两篇竞争性的文章同时递交给期刊也有好处,每位作者都会用另外一篇论文来引起编辑的注意,认为他们的研究课题是热门的。毫无疑问,论文的递交和报告让许多科学家们彻夜难眠。

3.作者需要决定怎样做才能将他们的论文发表在顶尖期刊上。研究结果是否可以被炒作到足以为话题?是否要将一个复杂的问题超级简化以吸引人?是否可以在论文中找到一个故弄玄虚的信息让人们立刻记住?能否将论文的长度压缩到实际需求的更短?这样,越来越多的研究小组负责人开始亲自执笔写论文,他们或许并没参与实验,而实验工作主要是由初级科学家完成的。但是,研究组长经验丰富,知道如何以最好的方式展示工作,也许正因如此,对实验细节的不了解反倒成为有利因素。学生和博士后又回到了桌边努力工作,增加产出。然而,他们却没有学会如何写作研究报告。

②.编辑:

1.顶尖期刊的编辑总会收到过多的投稿,致使没有办法将它们都送给同行进行评审,因此,编辑手中的权力变得比审稿人的判断重要得多。结果,作者们开始用各种手段拉拢、奉承、甚至威胁编辑。小组组长能够证明花费时间和才智在这些策略上是值得的,因为编辑们会因此动摇,而成功的回报非常之高。影响因子和经济的合力作用在顶级期刊间建立起竞争。这样的一个结果就是编辑甚至会央求明星科学家为期刊写最流行的论文。所有这些力量综合在一起创造了一种反科学的文化,出风头和肮脏手腕会受到更高的回报,而富有想象力的方法、高质量的研究结果和理性的争论却变得无足轻重。

2.即使是经验丰富的编辑也难于作出准确判断:要在一大堆各色论文中进行客观、快速的筛选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以Internet为基础的服务能够为编辑提供一些帮助,但是,在专业化的黑暗角落中看清实质问题仍然是困难重重。为了安全、稳妥起见,编辑们更喜欢那些流行的、熟悉的和意料之中的结果,而不是那些看起来古怪的、意料之外的、或者是原创性的结果。错误因此出现。

③.审稿人:

1.审稿人会支持竞争者的工作而让自己学生的职业处于危险境之中吗?这种利益的冲突可以解释为什么同一领域的两位审稿人对同一篇论文的评价有天壤之差。使得事情更糟的是,顶尖期刊的编辑还会给审稿人额外的任务。比如:审稿人被要求对一篇论文是否算得上是一篇可以发表在期刊的论文,即是否是让“大多数读者有兴趣”的论文作出判断。让审稿人参与到编辑决策过程中的做法,给审稿人有机会去损害他们所不喜欢的作者、了结宿怨、拖延竞争对手的工作。在传统的科学和技术的评价中, 客观标准应该是至高无上的。

2.审稿人更像是一位检查官而不是评价人,编辑将作者的权力以另一种方式交给评审人。即使审稿人可能忽略了相当的细节,并且可能是在半个小时内形成对一篇论文的意见,但他们通常总要求作者进行修改或做新的实验,对编辑来说最容易和最常见的选择就是让作者满足所有的审稿人,作者不得不屈从,研究人员可能会因此浪费数月的研究时间,而其间还有可能被别人抢先发表了论文。

3.因此出现为了更快的出版时间,一些期刊为某些特选的作者提供绿色通道,提前在网上发表论文,帮助他们在时间的竞争中抢先一步,击败竞争对手。而一些审稿人可能利用他所审论文的信息,拖延别人的时间来修改自己的论文,甚至在别处抢先发表自己的论文。诱惑和怀疑堆积起来,融化了审稿人本来就应该使论文作者对之加以信任的厚墙。审稿人对自己应该采取的保密程度的理解存在真正的混乱。审稿人应该遵从不向任何人透露一份稿件存在的保密原则,但是否都遵从了呢?审稿人不应该同意审阅一份自己已经建议另一份期刊拒收的稿件的要求,但这种事情却时常发生。

2.怎么解决呢?

1.最有效的变化是管理机构在决定经费和项目时不要再相信那些充满错误的审计数据。与收到稿件的编辑和审稿人相比,这些机构具有事后诸葛亮更全面认识事情的机会。他们可以自问,项目候选人所发表的关键性论文是否具有科学上的启发性?是否被证明具有影响力,其主要结果是否已被其他人证实?

2.作者也有助于打破对期刊的顶礼膜拜。方法之一就是建立互相支持的联盟。如果已有建树的科学家推动将论文恰当地发表开放式网站上或专业化的期刊上,就将为年轻的科学家们树立一个好榜样。这样也会减轻顶级期刊面临的巨大压力,从而使得这些期刊能够开始发表更完整的论文,方便读者阅读理解,从而也真正挽回“一般读者”。

3.另一个措施是在网上递交两份论文,使得审稿人不知道作者的名字。但关键问题是要明确审稿人的责任和义务,并公诸于众。

4.一旦决定发表一篇论文,编辑绝不能简单地要求作者满足X、Y、Z审稿人的意见,而是解释审稿人的建议,并乐意接受理性的批评和讨论。编辑们应该在自己之间做出决定,或者在给予双方意见的前提下寻找进一步的专家意见。编辑应该充分意识到,与署名的作者不同的是,匿名的审稿人不会为自己的错误负责。编辑应该始终牢记的是:审稿人的作用是向编辑提出建议,而不是获得作者论文的任何控制权。在关于学术重要性的问题上,编辑们应该具有更为长期和宽阔的眼界,并且通过对与潮流不一致的研究内容的肯定性行为,来积极正面地鼓励新颖的方法和课题。

5.作为作者,我们放弃了让非专业人士也能阅读和接触我们论文的努力,文章中夹杂着泡沫和术语。部分原因是我们以速记的方法记录我们的工作,让论文可以放入狭小的版面。但是,为什么不让文章更有可读性,减少首字母的缩写和浮夸的语言,将详细的方法和补充材料放到网上呢?

6.现在是年纪大的、已有建树的科学家们行动起来改变现状的时候。在有关经费和工作职位的委员会上,应该确立重要的原则,不要再如此绝望地一味迫使论文发表在顶级期刊上。不能让年轻的科学家们为了科学界共同的利益而冒着失去 个人前途的危险去呼吁变革,至少不应该让他们牺牲自己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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