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漂亮的城市也会有几处破败的地方，这个小城也不例外。城市的灯火与桥洞并无任何关系，桥洞里的人也没有见过餐馆里剩下的饭菜。

上上下下缝满补丁的衣服，裤腿的污渍已经可以刮下一层，脏兮兮的脸上还透漏着几分稚气，油光发亮的头发甚至比整个身子大了一圈，很难想象现如今的社会竟然还有如此落魄的人，但是看上去只有六七岁的他明显打破了人们的理所当然。

他站在桥洞口，低着头弱弱的问道“爸爸，我真的有妈妈吗？”

桥洞内部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垃圾，垃圾堆上，一个和小男孩装束相似的异类取下耳朵上半只脏兮兮的烟，并不点火，只是几乎贴着鼻子猛吸了一口，而后看着下方小男孩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流露出的希冀之色，嘴角艰难的勾出了一抹弧度，“每个人都有妈妈，你当然也不例外。”男孩露出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笑容。

“我不想上学”男孩看着父亲，眼睛中浮现了一层雾气，八岁的他要比同龄的孩子看上去成熟的多，依然不变的是那双明亮的眸子。

父亲叹了口气，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一沓厚厚的一块钱和几张发皱的五块钱交给了旁边的老师。他虽然不想上学，但是“家”住几公里外的他总是第一个进入班里，最后一个出来教室。

他并不知道学习有什么用，在它看来，父子两人为了这个不知名的东西挨饿根本不值得。年末发奖学金的时候，他第一次意识到学习到底有什么用，他闪亮的眸子第一次露出那种坚定的神色。

“儿子，咱们要发财了。”男孩第一次看到父亲那沧桑的老脸上露出那么兴奋的神色。连那已经被土黄色充斥着的眼睛也变成了一个男孩永远忘不了的曲线。

许久，已经到了十六岁的男孩那不再青涩的脸庞上写满了疑惑。父亲看着身高已经和他相差不多的男孩，那喜悦的面容才渐渐归于平静，只有那眼角的弧度昭示着他那并不平静的心情。

“还记得刘大爷那个垃圾站吗？”父亲的声音微微发颤。

男孩听后笑着说：“当然记得，我以前可没少去那里蹭饭呢。”

“刘大爷现在已经老了，干不动了，他想让咱们去给他帮忙，每天吃饭管饱，赚的钱对半分。”父亲眼里发出激动地光芒。他一直想找个可以赚钱的工作，可是那些技术活他也不会，想卖力气，那些老板一看到他那骨瘦如柴的身板，都是摇摇头，摆摆手。

慢慢的，男孩衣服上的补丁减少了，脸色也由原来近乎蜡黄的颜色转为淳朴的小麦色。刘大爷两年前就去世了，他无儿无女，把所有的家当都留给了父子俩。

男孩也到了小城内最好的高中，垃圾站中温暖的小窝也取代了桥洞。

男孩一个月回家一次，今天，又到了回家的日子。

可是，当他回到垃圾站中时，看到的并非那些被遗弃的金子，而是一片乌黑的废墟。

男孩的心跳漏了一拍，急忙跑到了小窝内，看到了父亲盖着被子正在安详的喘着匀称的热气，他的心脏才再一次正常的跳动。可是当他走到了被窝旁边，想给父亲好好改盖一下被子时才发现父亲腰部以下已经空空如也。

不知道哪里来的一根烟头燃尽了一家人的梦想，公安局也让它成为了一桩找不到答案的悬案。

男孩依旧是那个男孩，父亲也依旧是那个父亲，改变的只是男孩衣服上又开始有了补丁，改变的是男孩开始每天回家三次。

男孩的学习时间变少了，但他的成绩依旧名列前茅。

晚上，他在给父亲洗衣服的时候，看到衣服上有一个线头，想着把线头咬断，但是却顺着线头发现了这件衣服里面竟然有着什么东西。

他小心地把衣服拆开，见到里面竟然有个透明袋子，袋子里是一张盖满印章的白纸。看着这张纸，他的眼圈红红的。回到屋子里露出他那独有的灿烂笑容“爸，我有点事出去会儿。”

父亲点了点头。他跑到了桥头，那个无人的地方。在这里，他终于避免了别人看到他脆弱的样子，他放声大哭，尽情释放着他的压力，他并没有注意到远处一个坐在轮椅上的黑影在默默的看着他。

良久，回到屋里，父亲已经开始打鼾，他躺在床上与父亲挤在了一块儿，父子两人背对背，眼角同时落下一抹晶莹。

又是新的一天，男孩回到家的瞬间就呆了，父亲依旧是在那躺着，不过这次不是在床上，而是躺在了那片废墟上面，没有了那平和的呼吸，脸色也失去了那健康的黑色，变成了惨白，唯有那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父亲旁边是一大堆呕吐的痕迹和一个空的农药瓶。浑身上下唯一还算干净的地方就是左手，紧紧地攥着一张白纸，男孩只是一瞟，就看到了这张已经深深刻入他脑海里的白纸上的几个字“孤儿领养证”……。男孩静静地点燃了那张白纸。领养，又如何？

男孩一手拿着清华录取通知书，另一只手紧紧地攥着父亲的一张一寸照片，似乎想要把它融化在手心当中。毕竟，他们是父子。

一个并不算豪华的小屋，一个小男孩怯怯的低下了头，一双明亮的大眼中露出几分希冀。“爸爸，我有妈妈吗？”从前的男孩如今已然长大，他嘴角艰难的勾出了一抹弧度。“每个人都有妈妈，你当然也不例外。”听到肯定的回答，男孩大眼睛中的希冀变成了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