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只见她一手拎起一条小腿,另一只手往小屁股上用力地拍打了几下,说“是个小倔种,可不见出声呢!”
她是村子里最有经验的稳婆,有条件上医院生产的产妇非常少,她们大多在家里,在那个昏暗的房间,老旧的床上,生下一个又一个的孩子。
一旁虚弱的母亲,缓缓张开眼,刚刚又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可她完全顾不上自己,开口便问“男孩还是女孩?”,声音平静得没有半点期待。稳婆脸上是说不上的表情,淡谈回了一句:“妹,又是妹”。
母亲转过脸去,脸上汗水夹着泪水,但她的失落也只在脸上一闪而过,便再无痕迹。母亲已经习惯了吧,她的使命刻进了骨子里。
稳婆再无言语,只顾埋头收拾。她用一件旧得泛白,早已分不清颜色样式的大人的衣裳将小女孩裹住,随手放在床尾。自是没有人顾及小女孩是否发出来到这世界的第一声啼哭。
接着便娴熟地收拾胎盘,清理“工具”,所谓工具不过是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正是这把剪刀,剪断了多少婴孩与母亲的连接,而这一断,或许是新的开始,或许是结束。
在这个年代,稳婆的沉默里有她见过的太多,她自己又何尝能逃脱同样的命运。
收拾得差不多时,稳婆深深地看了一眼虚弱的母亲,说:“需要处理再喊我吧”。
一句“处理”道破了多少人心,运气好的能找到一户不饿肚子的人家送去,运气不好的便犹如小动物一般,借着一小竹篮被遗弃在路边。
他们会把竹篮挂在一棵高大壮实的树上,大概为了显眼得以被看见得以收养,但这样的机会几乎没有。
起初能听到篮子里饿了渴了的哭声,慢慢地声音越发虚弱直到再也没有。
在太阳的烘烤下发出恶臭味,她的身上爬满了蚂蚁蝇虫,直到篮子脱落,她会同篮子一起归土……
突然,小女孩发出了哭声“哇哇哇”,洪亮有力,仿佛在告诉世人:我活着呢!
窗外冒出来几个小脑袋,那是哥哥带着妹妹们正在“叠罗汉”,他们一个踩在另一个的腿上或者肩膀上,使尽全力爬上那比他们高出许多的窗台,只为往屋里看一眼,可能是对母亲的担心,也可能是对新到来的生命充满好奇。
哥哥不过是一个七岁的小孩头,领着的有三个妹妹,哦不,第四个妹妹已经出生了。
这个家庭莫名地背负着“必须生儿子,多生儿子”的魔咒。
除了哥哥,每一个妹妹的到来都不被期待的,至少在他们长大成人之前,一直生活在“如果你是儿子,就不会有其他妹妹”的负罪感中。
但更多的时候,她们心里暗暗高兴:我为什么得是儿子,幸好我不是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