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郁天娇
结束了一天忙碌的生活,我躺在沙发上,正好那时候妈妈回来,说:“现在鞋子坏了修鞋的都见不着了,以前要是那对老夫妻两还在就好了。”我便说:“现在这年头,谁还修鞋呀,重新再买一双呀。”妈妈笑着说:“也对,怪不得现在修鞋的都要失业了。”听着妈妈这一说,思绪随之回到小时候,那个并不富裕的年代。
我就记得我上学那会儿,妈妈带我上镇,总舍不得把穿了磨破脚底的高跟鞋扔了,那时候总流行说“缝缝补补又三年”,皮鞋是相当珍贵的东西。妈妈便带着我去找修鞋匠,那个修鞋摊是一对老夫妻俩经营的。修鞋匠是个50岁的老头,肤色因为长年累月风刮日晒而粗黑,穿着灰色的大衣,整个人缩在大衣里,显得更加瘦小,双手因为修鞋的缘故,粗糙,满手老茧,指甲黝黑,而他的老伴时常陪伴他左右,套着围裙,左右胳膊戴一副深蓝色的套袖,缝鞋子的时候,粗针却能穿透各种各样的鞋底,紧实的线能在她手里挽出花来。
以前的菜场并不像现在有很整齐划一的农贸市场,在街头巷尾的地上,小贩们都是摆摊既卖,里圈鲜蔬瓜果,卖水产鸡鸭,外圈卖油糕熟食,清晨时分也有崇明虾蟹,或者地皮小菜,这对老夫妻俩在菜场的外圈铺子靠近超市边上上租了个不大不小的摊位,铺子里就放着皮料、鞋底、鞋跟、白乳胶、黄胶、粘底儿的胶水、削皮机、打磨机、钳子、锤子、钉子......井井有条,没有吆喝,镇上唯一一家做了八年的修鞋铺,自然不缺顾客。
有一天妈妈照常拿来了脱底的皮鞋,几句寒暄过后,老先生接过鞋子,戴上老花眼镜,拿起鞋端详了一阵,把镶嵌在底部的钉小心的用钳子拔出,用磨石把毛燥燥的边缘,磨了一层又一层,直到把它变的平整,接着在工具箱里,拿出黄色的胶垫剪出鞋底大小,用520胶粘在鞋跟处,停留片刻待粘住后,剪去多余胶垫,在光线处仔细左右看了下,看鞋跟的结合处有点凹凸不平,又拿起磨石,左手把高跟鞋放在膝盖上,右手用磨石一点点打磨胶垫的棱角,从内到外,一遍又一遍,动作缓慢,小心,在他眼里,仿佛那不是旧鞋,而是损坏的瓷器, 需要一点点的精雕细琢 。一旁的我和妈妈看着时间,差不多有半个小时。
但修鞋匠显然没留意我们的着急,仍细细打磨棱角,低着头,专注于破损的鞋子,不紧不慢,磨一下,用手摸下,感觉平滑后再换另个地方继续,再磨,再摸。整个动作下来流畅,生怕棱角处未磨平整,影响视觉。差不多又过了20分钟左右,脚底在他手里,四周变得平滑,看起来像新的一样,不像加工过的,随后在一个大瓶子里,挑捡出几个小钉,用锤子钉到脚底处紧固,再用钳子拔出,再钉,如此反复2次,钉子仍然弯,他眉头皱了皱, 也不焦躁,重新仔细挑捡瓶中的钉子,找出个细小的铁钉,又一次重新钉上,这次终于成功,嘴角浅浅向上弯翘,露出满意的笑容。
最后,递到手里时,忽然看到鞋头开裂处,随即收回用520胶粘了下,把鞋子前后左右看了一遍,没发现任何裂口后再递到妈妈手中。妈妈拿过鞋,边穿边问:“多少钱?”
“3块。”
“才3块?”妈妈有点诧异,“我看人家其他镇上的都要5块,还不包括粘胶。”
“嗯,3块。那点胶就是捎带手,不算事。”老师傅淡淡地一笑,说道。
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有次我皮鞋上的小花掉了,老师傅便在修完鞋底的基础上,裁了一段皮,打样定样,剪裁缝纫,定型、钳帮、复底,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好看的蝴蝶结,最后上光,立马就变成了一双崭新的公主鞋,以至于那双鞋不知陪我过了多少个寒暑。
后来,随着鞋店的开张越来越多,穿皮鞋的的修鞋的人也越来越少,阿里巴巴时代的到来引发了人们网上购物的狂潮,好像,都忘了还有修鞋匠这个职业。
等我偶尔经过那个鞋摊时,那对夫妻俩似乎消逝在我们的眼里,这个鞋匠的摊头也不复存在了,也许这就是时代的残忍,机器革命的到来注定老一辈手工的终结。
而我更愿意相信,在某个阳光尚好的午后,他们俩在一个小作坊里泡壶茶,戴上挂在胸前的老花镜和新袖套,端起一只皮鞋细细打量,老伴做好了鞋,在喊老头过来试鞋,在阳光下的斑驳树影中,享受岁月静好。
我感谢老一辈的匠人们,用他们辛勤的双手和坦诚的心修补不朽的匠心灵魂,当所有的东西都被机器替代,匠心俨然成了这个时代最稀缺最值得思考的东西,而最悲哀的莫过于现代人的遗忘。心怀一份匠心,是对职业和精神最大的尊重,仅此篇致敬消逝的工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