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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飞鸟集读写计划之日记。
4月29日
哈市太北了,冬寒褪得慢,三月底还纷纷扬扬地飞了一场雪,到今天,清明都过去二十多天了,春的气息才渐渐浓重起来,隆冬的大棉裤和初春的二棉裤连同厚重的羽绒服终于被我痛快地送去了洗衣店。
一大早,我穿了一身鲜亮的春装去上班。马路牙子两旁成排的柳树一夜之间闷声不响地笼上了一层轻而薄的绿烟,更有几棵间杂其中的树,枝干黑魆魆秃噜噜的,却在枝桠间干巴巴地盛开出满满一树烈焰一般红火的花。天么,空得很,没有一片云彩,头顶上只是一望无际的蓝,与蓝的边缘相接的,是遥远的大地的尽头。
我只管往前走,旭日紧紧跟在身后,阳光暖暖地贴着我的背,前行的脚步比起往常分外轻快。冬装如盔甲,裹了近半年,猛然脱掉果真是身轻如燕,就这个轻盈的状态,即便要练成武侠小说里的铁掌水上漂也根本不在话下。
这感觉真好啊,连带着我整个人都自信了起来。所以经过二楼公司前台时,平日里怂得不行的我终于大大方方地看了一眼向青青。
我有点小心思,希望她能看过来,看到我这一身的朝气蓬勃。
然而她没有。
她站在乳白色半圆形的围桌后面,已经开始忙碌了,左手捧着一个蓝色文件夹,右手正低头翻看着里面的资料。
也好,她没看过来,倒免了我的局促,更重要的是,我的眼睛可以肆无忌惮地看她了。从即肩短发到精致面庞,再到修身西装上衣袖口中伸出的一双雪白玉手,哎,真是赏心悦目啊!
忽然,她抬眼望向门口,原来是有同事刷卡进门,我看得痴了,竟然没有注意到。她朝那人微笑点头,同时瞥见站在不远处的我,于是也冲我甜甜一笑。我有些做贼心虚,匆忙收敛了眼神,挤出一个不尴不尬的笑,然后假装若无其事地往办公区走去。
怂货啊!
我真是个大大的怂货!
穿过二楼连片的工作区,来到位于角落里的楼梯间,刚一推开楼梯间的门就碰到了正在爬楼的金超。
“早啊!”他拎着放心早餐车上买来的包子豆浆,很自然地问道,“上二楼干嘛去了?”
二楼是公司人事、行政和财务部门,三楼才是技术部门的办公区,照理我和金超这种做技术的员工,应该坐电梯或者爬楼梯直接上三楼,一大早就出现在二楼是有些奇怪的。
我不能告诉他,我是为了看向青青,特意先坐电梯到二楼公司正门,经过前台得偿所愿以后再绕到楼梯间爬上三楼的。
“出差报销的事儿,问问财务的同事。”我随便编了个借口。
上到三楼,圈进工位那间小格子里开始工作,却总是走神,不是在责备自己太怂,就是在反刍一样咀嚼着向青青冲我的甜甜一笑。
又怂又痴,我真是不可救药了。
晚上赵奇约饭。
以前大学宿舍里他最爱张罗吃喝,工作之后也没变,不过留在哈市的就我和他,吃饭的自然也就只有我们俩。
守着一锅柴火炖大鹅,赵奇一边吃一边说:“哥恋爱了,遇到梦中女神了!”他啃完一块肉,腾出筷子来,敲得餐碟梆梆响,忽然变得一本正经起来,“莫松,你也得加把劲,春天来了,万物复苏,正是交配的好时节!”
我笑着骂他:“你是畜生啊,还交配?”
他倒坦诚:“这件事上,人跟畜生差不多。俗话说的好,男同学,女同学,男女同学生男女,大学四年,那个小橙子你已经错过了,该生的男女也没生出来,是该再找一个了。我跟你说,没事别天天宅在家里写日记,哈市大冬天的时候,我也没法劝你,鸡儿都冻坏了,谁还有那个兴致?可是现在春暖花开了啊,你得好好琢磨琢磨怎么争取自己的交配权了,可懂?”
话说得太糙了,我连连摇头,可是理不糙,所以回家的路上,我认真想了,我确实应该找个机会主动出击。
4月30日
早上路过前台时,向青青不在,心里有一点小失落。
明天是五一,有个设计方案节后要,如果不想假日加班,就得今天赶出来。电脑一开,忙碌起来,倒是忘了向青青,时间也过得飞快,中间只是简单吃了个午饭和晚饭就继续干活,一切搞定准备回家时才发现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
哈市偏东,距离中国最东端的黑瞎子岛也没多远,天亮得早,黑得也早,再加上这里刚刚出冬,打春也没多久,夜里九点半算是很晚的时间了。
匆匆下楼,园区静寂无人,只剩下值岗的路灯,隔一段距离就撒下一团晕白的光,朦朦胧胧间,似乎有个人影。
有点熟悉啊——向青青?
做前台竟然也要加班吗?管它什么原因呢,对我来说,这是个天赐良机。
园区近郊区,附近没有地铁站,而我参加工作只两年,她才一年,应该都没有车,那么这个点回家就只能打车了。如果我叫个出租车,不管顺不顺路,趁机送她一程,那我们的关系肯定会有质的飞跃。
我赶紧拿出手机叫车,还没约上,就见向青青走出园区,根本没在马路边沿停留,而是径直穿了过去。
路对面是个狭长的公园,如果目的地在公园另一头,直接穿过去确实是最便捷的路径。可是夜这么深,公园里只有寥寥几盏昏暗的路灯,一个女孩子走夜路肯定不大安全啊。
这么一想,我就越发觉得自己得跟过去,起码要护她走出这个黑咕隆咚的公园。
我正要过马路,飞驰来一辆轿车拦住了我的脚步,破风的声音分外刺耳,而车灯灼目的光芒让我短暂的眼前一黑,等到再次瞧向公园时,向青青早就没了踪影。
我赶忙穿过马路,踏着石板小路往公园深处走去。四处几乎都是黑漆漆一片,白日里各不相同的树木此刻变成了一团一团的黑影。隔很远才有一盏孤零零的路灯,像是黑暗窥探世界特意睁开的一只眼睛。
在那个路灯撑开的一小片光亮的边缘,我终于看到了向青青的影子。她侧着身子在抵抗什么,两只手不断推啊打啊,似乎在光亮边缘之外的黑暗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拉扯着她。
就在那一瞬,一双精光明亮的眼睛从黑暗中射出了两道光,即便离得不算近,我也能清楚感受到那是个健壮的男人,就是他正在拉扯向青青!
我的心嘭嘭直跳,有点怂,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手里有没有匕首什么的,又有点激动,一想到锤了这个人渣以后,向青青一定会对我青眼有加,我立刻就血脉偾张。
冲啊,冲上去,干死那个狗日的流氓!
“林子里那个逼养的,你特么干啥呢?真是给咱们东北老爷们长脸哈?”
蹭蹭蹭蹭,飞速奔跑,拳脚齐上,那个人渣本来就心虚,挨了突如其来一顿暴揍,只哼哼啊啊地哀嚎了几声,就孙子一样抱头鼠窜了。
灯光下,一个高大的青年正在朝向青青嘘寒问暖。
我怔住了。
那人不是我啊,我甚至不知道他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抢了我的台词,抢了我的高光时刻,搞不好还要抢我的姻缘……
花前月下,不不,没有月,只有路灯。花前灯下,那个青年和向青青说着什么,我虽然听不见,但似乎已经看到了向青青满脸的柔情蜜意。
唉,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日记写得实在憋屈,不写也罢。
5月10日
我失恋了。
那天晚上英雄救美的青年我悄悄打听过,叫田行健,兴安人,如今已经是向青青的男朋友了。今天下班的时候,他开车来接向青青,我刚好路过,那个身形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我,没有机会了。
6月1日
今天是儿童节,天气又好,公司那些资本家老爷竟然不给放假过节,于是我只能肉疼地休了一天年假。
只要没恋爱,我就还是个可以过节的懵懂无知的孩子。
睡到下午快两点,洗漱过后下楼觅食,早午饭连在一起吃,还能省下一顿早餐钱,我真是个大聪明!
吃饭的地方在一个商场,那里有家非常正宗的呼市冰煮羊,味道是真不错。
我找了一个靠窗的双人位子坐下来,刚点完单,就瞧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那个田行健。真是不让人安生啊,这一阵子我好不容易死了心,怎么吃个饭、过个节,还能碰到这个夺我所爱的情敌呢?这老天爷是不是有点太闲了,你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瞅着空儿就朝着你的伤口撒上一把盐。
田行健与三个人坐在一起,正兴高采烈地讲着什么高兴的事情。
“老齐的流氓演得太到位了,我能有个漂亮女朋友,老齐功不可没!来来来,兄弟敬你一个,快啊,拿杯子走一个!”
田行健玻璃杯子伸过去,要与对面一个健壮的男子碰杯。
我脑子轰隆一声响,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仔细打量了那个健壮的男子,莫名有些眼熟。是他,那天晚上在公园里拉扯向青青的那个人渣!
田行健竟然跟他是朋友?
“健健,能不能别喊得那么大声,哥还活不活人了?”嘴上骂着,脸上却在实实在在地笑,健壮的男子与田行健碰过杯,仰头豪爽地灌了小半杯白酒。
什么英雄救美!原来是这俩合伙演的戏。
兴许是觉得太高调,田行健几个人说话声音压得很低,但却时不时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大笑。那笑声很明显沾染了一种颜色,与秋天的落叶是一个色彩。
索然无味,我第一次觉得冰煮羊一点都不嫩、一点都不滑,甚至有点恶心反胃。
向青青啊,我该怎么让你知道我所听到的真相呢?
6月2日
昨天一宿没睡好,在想办法。
今天上班也一直在想。
直接跟向青青说肯定不行,有点像个挑拨离间的长舌妇。
不说也不行,向青青要吃亏。而且心里头,我是希望她知道的,这样我就又有机会了。
昨天听得火大,忘了录音,否则只需要将录音笔交给向青青就好了。
可不可以找机会再录个音?
对啊,只要田行健将骗到向青青当做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那他必然还会再跟别人提起的。
跟踪他,就这么办!
6月17日
跟踪太累了,我果然只适合坐在格子里对着电脑敲键盘,警察这个职业我真是高攀不起。
半个月的时间,今天总算是录到了音。
但将话题挑起来的是那个健壮的男子,田行健似乎兴趣寥寥,跟着聊了几句,却没多说什么。
不过证据也足够了,向青青肯定听得明白。
这段时间的跟踪,我对田行健倒是了解了不少,总结下来就是下面几点:
1. 田行健是个无业游民,不,准确地说,是到处给人帮闲打零工,虽然不稳定,但收入也还说得过去;
2. 田行健的车是借来的,有点虚荣,又有点自卑;
3. 田行健这人就是油滑一些,似乎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4. 向青青虽然是田行健骗到手的,但他给她花钱很大方,似乎是真的喜欢她……
人啊,总是这么复杂。
6月18日
午饭时,我趁着向青青下楼吃饭的工夫,将录音笔悄悄塞进了她平时挎的包包里。下班以后,我专门买了张手机卡,利用变声软件跟她说了录音笔的存放位置。
她真是个傻姑娘啊,竟然以为这是田行健给她制造的一个小小的惊喜,不知道听完录音笔里的内容以后,她会作何感想!
6月25
他们竟然没有分手!
向青青似乎真的喜欢上了田行健,连他对自己的欺骗也可以忍受的那种。
死心吧,莫松。
9月5日
天大的好消息,向青青和田行健分手了!
我还是听部门里爱八卦的小姐姐们聊天时才知道的,这可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至于分手原因,有人说田行健其实很喜欢向青青,可是越来越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就主动提了分手;有人说,向青青渐渐了解了真实的田行健,恨他骗了自己,所以就一刀两断了。
我不在意这些,只知道我的机会又来了。
9月10日
酝酿了四天,我终于要跟向青青表白了。
不过还是一直在拖,拖到了中午,又拖到了下班,生怕她离开,跑去前台转了一圈,见她还在,我又打了退堂鼓。
她明显瞧出了我的异常,但也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她在加班,似乎很忙,一直到九点半左右才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哈市这边已是深秋,眼看就要入冬,天黑得早,九点半很晚了。
我后来才知道,她家不算远,要是坐车反倒要绕很远,但是如果穿过公园的话就会近很多,二十分钟步行可达。
她今天应该还是走公园,毕竟那次的“遭遇”根本就是一场戏,治安方面哈市还可以吧。
果然,她驾轻就熟地过马路、进公园,脚步十分迅捷,当我还在忙着组织语言时,她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我急忙迈起步子,匆匆钻进公园里,才一进去,就听见有个声音紧张地问:“谁?”
马路旁的路灯还能照见这里,我借着微光定睛一看,问话的正是向青青。
“是我,莫松。”我挠了挠脑袋,刚才好不容易组织的话全都忘了,嗫嚅半天,蹦出一个一个的字,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向青青瞧出了什么,缓缓说道:“你很好,不过我们不合适。”她是笑着的,不过那笑里面似乎夹杂着一丝轻蔑,虽然她已经极力遮掩了,还是不经意间泄露出了少许。
恭喜我吧,还没表白,好人卡就已经拿到手了。
“没事……没事……”
她的拒绝我有点伤心,却不意外,可是那一丝遮掩不住的轻蔑让我非常痛心。
兴许她更喜欢田行健那样有手段的,即便龌龊了些,她甚至都能原谅他。
我头脑风暴的时候,向青青已经往公园深处走去了。
跟还是不跟?
我怔怔地站在黑夜里,愁肠百结。跟吧,这么晚了,我就护她走出公园吧,但这是最后一次了。
向青青的人影早就不见了,我摸黑往前走。秋风划过夜空,带得树叶哗啦啦地响,响声之中似乎夹着细细碎碎的说话声,我循着风来的方向,来到一片郁郁沉沉的灌木丛前,刚才的说话声就显得大了起来。
我摸不准情况,就猫在灌木丛的外边悄悄往里面张,眼睛早就适应了黑暗,再加上满天星斗与路边借过来的光,影影绰绰的,我瞧见里面有两个人,一男一女。
秋风一时歇了,那两个人的声音也变得更加清晰了。
“哥,我不喊不叫,你先把刀收了吧!”
这声音十分耳熟,是向青青。
“大妹子,你最好别耍花招,不然老子可不会客气!”男人的声音十分粗粝。
“不会不会……”向青青说,“哥你别扯坏我衣服,我自己脱吧,还有,哥你有没有带那个……”
“哪个?痛快说出来,别让老子猜哑谜!”
“套儿。”
“老妹有点意思,看样子是打算配合老子了?好好好,那就别墨迹了,干吧,老子快要憋死了!”
这话刚说完,秋风又起,秋叶唰唰直落,窸窸窣窣的,什么也听不见了。
我惊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不会又是哪位好汉设计的英雄救美桥段吧?我四处扫了一圈,确认好半天,没有瞧见疑似英雄的男主角,心里咯噔一下,向青青不会是真的遇到流氓了吧?
我去,我得救人啊!
我顺手抄起一根两三指粗的枯枝,就要冲进灌木丛,秋风倏忽停了,恢复了黑夜本有的静寂。在这静寂之中,隐隐飘来粗重的喘息声,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接一声的呻吟。
是她在叫……叫吗?
我手中紧紧握住的枯枝一下子松开了,只觉得胃里像是打翻了世间所有的调味料,那滋味实在是刻骨铭心。
她甚至能主动配合一个流氓,却不愿意给我哪怕一点机会?
我真是太衰了!
愣怔了半天,我决定悄悄离开。
起身的时候,灌木丛的对面有个人影一闪而过,竟然有人和我一样藏在附近?我苦笑一下,兴许那人也是打算救人的,只是没想到人俩变成了你情我愿,只好装作没看见,免得露脸之后大家都尴尬。
我背着灌木丛慢慢离去,离得虽然越来越远,但那两人的动静却越来越大。
一阵风刮过,满公园的树叶窃窃私语,终于压住了身后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
9月11日
昨晚失眠,熬出了黑眼圈。
一早上昏昏欲睡,却睡不着。捱到十二点,去负一层小吃城吃午饭,打了个一荤两素的套餐,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近旁是十来个坐成一排的女生,都是一个楼上上班的,看着熟悉,但都不认识。
她们热烈地讨论着什么,说到高兴处,一个个不顾形象地捧腹大笑。
“嗯啊,笑死了我,本来女孩遇到这种事肯定糟心得不行,可你看看,人家那谁想得多开啊,反抗不了,那就享受呗。”
“是啊,视频你们看了没?模模糊糊也不大清楚,不过肯定是那谁,身形一模一样。你看人家叫得多起劲,野地里玩,可比正经玩刺激多了。”
“我是真想同情一下那谁的,可是一想到那个画面,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视频到底是谁放出来的?”
“有人匿名爆料说是她前男友的前女友。”
“这么复杂啊!”
……
一堆人七嘴八舌,我大体听明白了在说什么。
那谁不就是……那谁嘛!
“来了来了,别说了。”一个女人挑着眉毛瞧着远方。
我顺势望过去,是向青青。她的一双眼睛肉眼可见地红肿了,瞧见我,眼神不由得有些躲闪,犹豫片刻又端着盘子往别处去了。我的眼睛一直跟着她,见她不管走到哪儿,哪儿都会立刻陷入一片死寂。
尾随着她的不只有我的眼睛,还有很多男男女女的,男的看她时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笑,女的看她时则带着一丝高高在上的轻蔑,就像贵夫人看献身之后的羊脂球一样。
她无处可去,最终为那盘根本没有动过的饭菜找到了归宿——餐具回收处。
她没吃饭就离开了。
我看得心在滴血。
9月15日
这两天向青青一直没来上班。
她现在处在低谷,我懂她,不怨她,也能接受她,我要正正式式地跟她表白,我要照顾她、陪伴她,帮她走出阴霾。
晚上八点多,我翻出了她的手机号码。这串数字在我的通讯录里束之高阁很长时间了,却一次都没有拨通过,今天终于派上用场了。
“向青青?”手机通了,我赶忙说道,“我是莫松。”
“哦,是你啊,什么事儿?”
“那啥……那啥……”我再次结巴了,想好的漂亮话全部临阵脱逃,终究还是直愣愣地说道,“我喜欢你,能不能……”
“不能。”电话那头,向青青甚至没听我说完话就直截了当地拒绝了我,这次她甚至连一张好人卡都没给我发。
“为什么啊?”我不甘心。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为什么。”她的回答很平静,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我什么都不介意的……”鬼使神差的,我竟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电话那边传来冷冷的笑,接着便是嘟嘟嘟的声音。
她挂断了电话,还是没有给我一点机会。
11月28
我的日记总算恢复正常了,主人公变成了我,而不是其他人。
怂不怂也无所谓了。
清早去上班,坐电梯直上三楼,刚好碰到位子离我不远的金超。他神神秘秘地走近我,悄声跟我说:“莫松,听说了吗?就之前前台那个视频传得满天飞的小姑娘,后来不是离职了嘛……”说到这里,他往我耳边凑了凑,声音很低,却分外清晰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她,死,了。”
不等我回应,他又继续说:“说是那事以后得了抑郁症,一直在吃药,没想到昨天突然想不开,跳楼了!”
我脑中一声闷响,像是一个响雷憋憋屈屈地在倒置的密闭的大撞钟里轰然炸响,嗡嗡嗡嗡,震得我完全没有了思考能力。
我很难受,说不出的难受。
12月24日
周末,飞雪。
哈市很冷很冷了,冷得人脑子也不大灵光,忘记了很多事情。
白天在屋子里窝了一整天,天擦黑的时候,雪小了,赵奇开车来找我,喊我去松花江上逛。
这个松花江“上”是真的松花江江面上,那里早就结了一层厚厚的坚冰,承载得了不知道多少车马行人。
我差不多是全副武装,厚重的羽绒服、大棉裤、大棉鞋、帽子、耳套,整个穿成了一只大笨熊。
隆冬深夜的哈市,寒风、飞雪、坚冰、霓虹灯,这里的夜,有别样的风味。
江面上是黑压压的人群。
摆摊卖冷饮的小贩在自己极具个性的节奏里恍若无人地高声吆喝,奔跑的小孩甩出一串串噼里啪啦耀眼夺目的烟火,老大爷哈着气挥舞着鞭子抽得五彩陀螺在冰面上飞快地旋转,小情侣相互依偎着满脸幸福地望着天空中摇摇晃晃的几盏孔明灯。
真是热闹啊!
我买了两根马迭尔冰棍,一根给赵奇,两人傻乎乎地站在零下二三十度的冬夜里吸溜着鼻子吃得分外过瘾。
“你女神呢?今天这日子怎么跑来找我了?”
“闹别扭了,跑去找她闺蜜了。大冬天的,鸡儿都冻住了,兴致不高,她有意见啊!”
“鸡儿鸡儿的,你就不能正经说句话?”
赵奇气笑了:“正经?莫松你是不是在开玩笑?正经人谁写日记啊?相比于你,我才是那个正经人好吧!”
“哦哦,对了。”没等我怼回去,他急忙说道,“说起日记,我想起最近刚看的一部小说,就紫金陈写的那个《坏小孩》,你一定要看,朱朝阳那么大点的小孩,杀人不沾血,可给我牛逼坏了,日记写得真真假假,差点连警察都给瞒过去!”
我没接话,回忆涌上来,许久,吸吸鼻子说:“撤吧,太冷了!”
回去的路上,我坐在后座上一言不发。
我决定了,要离开这个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