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上人--曼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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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玲今年六十三岁,她抱上了重孙!

曼玲二十岁嫁到甄家,那时她留两条乌黑的大辫子,一米六五的个头,高挑俊秀,算得上李家窑上的窈窕女儿,可自从嫁入夫家,曼玲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她受的磨难有几箩筐,几天几夜都说不清楚啊!

如今,才六十出头就抱上重孙,怎么说也是喜事一桩啊,可是……

当孙子小宝打来电话说孩子要生了时,曼玲先是惊的呆了,随后她便无声凝咽,身体不住颤栗,泪水如雨倾泻,片刻,脚下的地湿了一大片……良久良久,她抬起头只说了四个字:少钱,魍魉(这是黄河一道滩对不省事的孩子的咒骂,意谓不让大人顺心,总要破财消灾的少年)。

曼玲擦干了眼泪,这样的时候怎能容她放任自己的情绪,眼下这件事应该怎么处理才好,她应该仔细的思量思量拿个法子,得赶紧解决事情才最紧迫!

孙子小宝初中没读完就辍学了,游手好闲了两年,小宝告诉爷爷奶奶要出去打工,曼玲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好叮咛小宝在外边千万别惹事,不希冀挣多少钱,只要能养活自己,学点本事。用曼玲的话:长点岁数也好。

带着奶奶的千叮咛万嘱咐,不满十五岁的少年怀揣对外面世界的向往离开了家,很快来电话告诉曼玲:在市里的一个小餐馆打工,管吃住,让奶奶放心,曼玲少不了一顿扎咐(嘱托),后来托人了解了一番,小宝确实没有撒谎,曼玲这才把悬了多日的心踏实的放回了肚里。

小宝也确实遵从了奶奶的心愿,没在外面惹过事,他在小餐馆安心的做他的小堂倌,每天有吃有喝,下班了和小同伴一起回租住屋,每月下来还有千元工资,攒了半年也给自己置办了一件高科技产品-手机,为手机办理了套餐流量,每天工作之余徜徉在网络世界里,好不快活,还通过手机摇一摇摇到了一个小女友,一来二去,两个人的关系象汪火炉上坐着的一壶水,缓慢升温后便转快速升温迅急沸腾,于是经过了约见-请吃-租房-跳槽重找工作,很快完成了网恋的既定程序,在一起了。

作为一个具有两年工作经验的堂倌,小宝和女友被聘在女孩原来打工的县城的同一家餐官,于是上班时两人一起上班,一个继续跑堂,一个干她的老本行-收银,下班后两人一起出入小出租屋,过起了小日子。

过节放假了,十七岁的小宝带着十八岁的女友回家来见家长-爷爷奶奶,还碰上了刚巧回娘家的姑姑,生活在城里的姑姑对两人的关系拷问了一番,语气颇为严厉,作为奶奶的曼玲也声色俱厉的训斥了孙子小宝一顿,让小宝把女孩送回去然后回来在本地打工,对于奶奶的要求小宝没有反抗,甚至表现出顺从的样子,天色已晚,安排女孩住下,曼玲也余怒未消的倦曲在上房炕上久久没有睡意。

天大亮,曼玲起床后发现院门虚掩,可明明昨晚是自己亲手锁的门呀。去耳房,孙女文珠还在睡,那女孩被子卷在旁边,人已不在,几步奔向东房,小宝也不见了,再看,包也不见了,得,两个人趁天没亮跑了,曼玲又气又急,可又能怎样呢,谁让小宝这可怜的娃没爸妈管教呢!

小宝,有爸也有妈的,他并不是横空出世!他爸也是在他这个年纪在外面浪迹时遇到了他妈,两个情窦初开的小年轻爱的很热烈,难分难舍,于是两家大人无奈之极请了个中人行了媒酌之言,双方愿意,小宝爸是风风光光的娶,小宝妈是名媒正娶的嫁,婚后一年小宝出生,两年文珠出生,这个时候小宝爸仍在浪迹江湖,很少着家,小宝妈,刚刚二十岁的人已经拖了两个孩子,同样二十岁的丈夫根本不懂得体谅媳妇儿,小宝妈忍不了寂寞受不了累,带着女儿文珠回娘家了。

起先,小宝妈在娘家呆的还算顺心,渐渐的在娘家闲吃饭引起兄嫂的不满,小宝妈无奈只得把女儿留给她妈出外打工。

时光的轮子不紧不慢的转了两年,曼玲老两口务着土地拉扯着小宝,但对于小宝他爸,曼玲除了见面一顿咒骂一顿摧促去接媳妇儿和孙女外别无他法,骂多了,小宝爸干脆不回家了,曼玲万般无奈只好和老伴一起去求亲家让媳妇回来,结果毫无悬念的被小宝姥姥骂了个狗血喷脸,最后重重的摔出了两个字:离婚。

曼玲什么也左右不了,更挡不住离婚,但小宝爷爷死活要把孙女要回来,曼玲也左右不了老伴的执念,还是个大孩子的小宝妈并没有坚持,还算痛快的放手了。于是拉扯大了自己孩子的曼玲要从头再来,开始了拉扯孙子孙女的漫长历程,这中间的种种辛酸苦痛曼玲都默默的挺过来了,眼看孙子孙女长大成人了,但孩子的教育仍显失败,小宝勉强读完了小学就再也不去上学了,整天游手好闲,这让奶奶曼玲六神无主,唯一欣慰的是孙女文珠乖巧听活,学习也很认真。

曼玲老两口就眼下的现状开始了合计,趁着小宝年纪尚小,趁着他们还能干动,干脆把房子翻修好过两年给小宝讨媳妇时也容易些。

于是,曼玲借了邻居邓福家多年无人居住的老院子,开始了两年修新房的苦力生崖。

这几乎是一场战争,但老两口打的艰难而有序,从最初的设想,到拆除旧基,铺设新底到进货买材料,直至竣工,进行装修,配置家具,整整两年,件件桩桩,老两口都亲力亲为,比别人家少花了十万,除了技术活花钱请人,一般技工的活和苦力都是曼玲老俩口做的,甄老大遇事粘糊无主见,但干活却是个极为细致还很会计划的人,房子盖的气派,使用功能也非常好,两百平的使用面积比城里的单元房都不差,人搬进去了,亮堂!

算一算,几乎没有外债,两个儿子和女儿也力所能及的贴补了一些,但这并不是曼玲的负担,他们还能苦的动,还会有收入,以后也不用太辛苦,住上新房了,人的精神也格外的好!

然而好景不长,小宝出去打工几年虽然说没惹什么大乱,但这么小就谈女朋友,自己只是稍加制止,小宝就跟着小女友跑了,这又让曼玲坐立难安了,她实在没办法了,她最担心小宝又走他爸的路。但是,愁有什么用呢,就只能得过且过了。

确实是好景不长,当小宝打电话怯怯的说:他女朋友肚子疼的厉害,要生了。这下曼玲如被当头棒喝,彻底闷了,等明白过来时她知道咒骂已然无用了,当下已经是人命关天的时候了,于是她叫小宝立刻把女孩送去医院,自己也忙着凑钱,又通知了已经又成家的小宝的爸,大家各自忙活,等赶到小宝打工的城市时,孩子也已顺利生下,小宝爸急忙租下了一套暖气房,把女孩和婴儿安排住进去,一家老少这才坐下来谈事情该怎么办?

曼玲不想让孙子过早成家,但新生儿去那里?送人?送谁?遗弃?这些事都不能做,小生命有什么错。小宝爸倒是想向女孩家提亲,曼玲的意见就只能作废,来来去去扯着皮,还没扯出个所以然孩子已经满月了,但事儿却谈崩了,女孩父亲要价三十万,远远超过了曼玲一家的承受力,僵持之机,女孩的父母愤然带走了自己的女儿,把来这个世上仅仅一个月的小家伙留给了曼玲一家。

六十三岁的曼玲,把孙子小宝刚拉扯到十八岁了,又踏了拉扯刚满月的重孙的漫漫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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