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爱把高考比作一道坎,他们说:这道坎宽且深,但你迈了过去,就等于正式踏进了康庄大道,往后的路总是一马平川,加油吧!少年!
鼓励虽好,话却不实。
在我看来,高考是一扇门,门的后面还有另一扇。
人生就像一场没有终点的赛跑,高考只是其中一个关卡。
2010年的六月,家乡的天已热得不行,我依稀记得那些模糊了的光景——家长和老师是紧张的,考生却是轻松的。
仿佛他们才是主角,我们顶多算个场务。
走进学校,我看到大门被拉了封条,几个身穿制服的警察站在一边,熟悉的副校长负责检查身份证和准考证,清洁员老陈在里边打扫着落叶。他们用铁闸和封条隔开了我们和与之无关的人和车。那些家长被挡在外面,伸长了脖子目送儿女至路的尽头。
老师发下试卷,我填好了姓名考号,一只手转着墨水笔,一只手托着脑袋看着墙上大钟滴答滴答地走着,等待着广播通知动笔。
那时候我寻思的不是清华和北大哪个才适合我,而是念书和打工要选哪一个。
窗外树上的蝉吱吱地叫着,不知是存心祸害,还是为我们鸣唱凯歌。
总之听起来有些烦人。
广播响起钟声,高考结束了。
走出考场,身旁尽是一些互相问答案的同学,而我却毫不关心结果,考完了,就是时候放下了。
经过教学楼的小卖部,那天何阿姨没开门做生意,我想,下一次见到她不知是何年了。
经过男生宿舍,看见地上被胡乱堆置成山的教科书和各种测验考卷,推着机械秤砣的胖大叔正和学生们谈着价钱。
看到这一幕,心里忽然好像被一根针扎到了,那疼痛感提醒我,高考结束了,那些关于数理化的奋斗也结束了。
走下台阶,一级一级,脑海里浮出往日的回忆,一页一页,一年一年,是关于日以继夜的复习,关于父母从外地打来的一通通电话,关于早读课上齐声朗诵的之乎者也,关于青葱年少不知爱恨的离与合,关于一边洗澡一边啃馒头的匆忙,关于南北纬东西方本初子午线,也关于方才那个堆积如山的实实在在的“书海”——尽管它和老师口中的“书海”不一样。
我想,也许这书山的厚度,就是其他人对高考的态度。
走出校门,看见许多鲜花热泪拥抱祝贺,也看见了摇头哽咽落寞道歉。
无所谓了,我想,对我而已,已经结束了。
回到家,我把那些早已翻烂了的书本考卷放进了一个纸箱里,用胶带打包好,放进床底,让它尘封,给蜘蛛安家。
父亲问我为什么不把它卖掉,我告诉他将来还看。
其实,我不会再看了,因为那些书本对我的意义就像孩提时代玩过的迷你四驱车,即便我已无把玩的兴趣,可它曾经带给我的欢乐时光却永远不会消失——当然,胖大叔三毛一斤的报价是打动不了我的。
这就是我对高考的态度,虽然它离我很远,可是一伸手,我依然能触碰它。
实际上我对待许多被认为是“重要时刻”的事情也是选择淡然面对的,没有什么是迈过去就能一马平川的坎,也没有什么一打开就会一帆风顺的门,迈过了坎,打开了门,等待我的依然是上坡路。
人们总是抱怨现状怀念过去,都知道青春可贵只恨不能再一次经历青春,有些人甚至把高考当做是自己最后的青春,高考一过,青春就结束了。我觉得人们似乎没有发现眼下的自己,依然拥抱着青春,拥抱着余生最年轻的自己。
流光易逝,一眨眼已过去了七年,所幸的是,我依然是最初的自己。
我把高考比做一扇门,我知道路的尽头,还有另一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