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园不圆,倒是有一丢丢小。现在她显得油滑了,会叉着手说话,会挑三拣四了。可时光退回去一些,她在清晨洗净头发,骑着单车,给男友送早饭。寒冷里,甜味轻盈。
咚咚咚敲门,无人应答。砰砰砰敲门,萦犹半晌,终于人声起:是谁呀?
是我…
门开,悠长吱呀声里,他气定神闲地站立。透过清晨半透明的薄雾,她瞥见狭窄的出租屋内,有女孩躺卧他床。“喏,这是你早饭,我…先走了”。
第二天,他们继续约会。
那一年,她念中学,趁着早晨打扫卫生的时间,偷溜出来,让同学陪着给所谓的男友送早饭。电影里才有的情节上演,但她浑然不知这其中的意味。而这个男友,至分手也没牵到过手。他只是妈妈开的茶馆隔壁音箱店里的一个小哥哥。而她喜欢这位小哥的原因竟只是:他开音响和大屏幕的样子好帅气。。。
她三十岁了,只谈过一段真正意义上的恋爱(中间波折不断),下个月,她要领证啦。尘埃,落定。可她那颗小心脏啊,总需要一些安全感吧。音响小哥这个大坏蛋!
我们做着一份意义稀薄的工作(可这世界上有意义确凿的工作吗?),有时候忍不住都想倦怠起来。可园园不会,她总是较着劲,她在乎质量,不是输赢,是光明和磊落,是问心与无愧。学校的英语剧都是她一人独挑大梁,有时候我甚至想,这学校若没有她,英语这一角,是不是就疲软了?
聚会的时候她总是忙着给我们烤肉,有时候和她打着电话,说一半总是要挂:不行,我得先送我妈妈去阿姨家;不行,我得送我阿姨去烫头发;不行,我要去理发店接我二姑…她是家庭司机吧!有时候他爱人兴头来了,开始信马由缰地讲起冷笑话,她就默默地做起驯马人。她牵着那根我们看不见的绳索,努力让讲的人尽兴,听的人开心,暗涌四起,简直功力非凡啊!芷婷妈妈说园园太得体了,浑身散发着“好家教”三个字。
可她有时又幼稚得可笑,男闺蜜交女朋友她要小失落,小团体更名不以她名字为首了她大声和我say no,如果背着她单独组趴,问斩!!!
比起芷婷,她简直让我爱不起来。我们太像了,脆弱敏感,郁郁寡欢,心事重重,角色没法暂停,心里毛绒绒的焦虑总是不停生长。芷婷多好啊,心里乾坤朗朗。她还太judgemental 了,简单说来,就是爱下判断,爱和我一起说三道四。这终究不可爱吧。
可是她又极讨厌吐槽时的自己,她讨厌把生命浪费在无谓的吐槽里。三十岁高龄的她依旧忙着看侦探小说,学书法,练摄影,游欧洲。她还奉行辛苦钱痛快花的原则,几乎所有衣服都选一个设计师(每件上千块),在满街淘宝女中鸡立鹤群(因为个头小),甩爆款们一千条街。
她是吸铁石,把有趣的人吸附在一起。她是精华,浓缩得不够彻底,在小人国里尚算高挑。她努力洗去浑浊,让身体长出更多洁净来。至少在许多日益黯淡的灵魂中间,这努力,是感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