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 . 影』 搏击俱乐部 :百元之恋的注脚

为了这个镜头,想要写个影评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01


故事A-1:

杰克是位体面的公司白领,工作压力让他只能通过添置家具来排挤,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患上了严重的失眠症。他接受医生建议,混迹于各种疾病互慰团体,并在这些团体里认识了来此混吃混喝的玛拉,因而互生情愫。一次飞机偶遇,杰克结识了肥皂商人泰勒。不久之后,杰克家中发生了纵火案,他不得不寄居到泰勒破旧的公寓里,并在同样爱好驱使下,创建了“搏击俱乐部”。


故事B-1:

一子是位三十出头的宅女,她整天玩游戏打发时间,而不知帮忙打理自家料理店。离婚回娘家的妹妹二三子,极度看不惯姐姐的行为。姐俩干了一架后,一子搬走了,她在一家百元超市谋得一份夜间收银员的职位。这间小店经常与形形色色的人物打交道,身处其间,让一子更加苦闷。一个偶然的机会,一子结识了退役拳击手狩野,并最终走进了一家“搏击俱乐部”。



一子走进的,当然不是故事A里所说的搏击俱乐部,而是一家拳击馆。

故事AB,取材于两部电影,A电影名字就叫做《搏击俱乐部》,它诞生于1999年,由大卫.芬奇执导,爱德华.诺顿、布拉德.皮特、海伦娜.伯翰.卡特主演,是豆瓣评分高达9.0的悬疑惊悚片。

B电影名字就叫做《百元之恋》,它诞生于2014年,由武正晴执导,安藤樱和新井浩文主演,豆瓣评分比不过《博击》,但也有着8.3分的好成绩。这部影片如今在国内很爆火,就是因为那部今年春节档更爆火的电影《热辣滚烫》,就翻拍于它。

《搏击俱乐部》是一部非常优秀的悬疑惊悚影片,我倒没有觉得它有多惊悚,只是觉得影片的色调有些晦暗,似乎延续了大卫.芬奇导演上一部影片《七宗罪》的基调。


博击:杰克和玛拉


既是悬疑,网上就不乏解读,其中更有许多大咖滔滔不绝地讲着哲学层面的所谓“深入”。对于杰克因何失眠而走进搏击俱乐部,大家更像是众口一词地指向资本社会和消费主义对人的异化。当然,大卫.芬奇导演在影片中也揉进了许多譬如星巴克和宜家等品牌的镜头,这当然不会是软广告,而更像是藏着他的愤慨,因而这些消费品牌或也便是他所理解的祸端吧。

但现实生活中,真的可能是资本和消费让我们失眠,直至走进搏击俱乐部吗?

也就在我对《搏击》这个问题有所困扰时,《百元之恋》走进了我的视野,打开了我的另一层眼界。

就《百元之恋》这部影片来讲,它是一个很烂俗的励志故事,就像《洛奇》中的那个拳击手洛奇,《百万美元宝贝》里那个老迈的拳击教练法兰基.邓恩那样,说着一个普通人如何通过拳击运动走出当下烂泥一样的生活。巧合的是,一子与洛奇一样,也有着出色的左勾拳,这或许也是武正晴导演向前辈影人的致敬。

我们为什么爱看这些烂人励志,明知道自己会掉到鸡汤碗里还乐此不疲?或许就是因为,这些人太普通了,他们的生活太丧了,而他们是不是又像极了在生活中萎靡的我们?影片中安藤樱的表演真的很出彩,她不像我们许多国产女星那样,过于在意自己的形象,而丢失了表演的张力。她在暗夜中的那段骑行,给我的感觉就像一个僵尸,一个夜鬼,那样的行尸走肉简直连过得邋遢的我们,都想要冲着她喊,“站起来,别趴下”。


百元:丧的一子,安藤樱饰


而在现实生活中,杰克是不是也有着种种不满意,事业的瓶颈、领导的压力、日常的无聊、疾病的困扰,再有爱情的渴望而不可及,这又何尝不是杰克烂泥一样的生活。他想逃离这样的生活,使用纵火这样极端的方式,报销了自己由宜家家居填满的安乐窝,当然影片中说这事是泰勒干的。

在这一点上,一子和杰克,尽管一个贫穷,一个富有,但他们又何其的相似。他们都逃离了原有的家,只是一个是被逼着逃离,一个是自发地逃离。

一子的人生基本躺平,她生活的无奈与资本社会和消费主义有关系吗?她是否失眠我不知道,但她走进搏击俱乐部显然也是她对生活不满的选择。

白领有白领的不满意,蓝领有蓝领的不满意,可能其中会有工作的压力和资本的压迫在里边,但不满或许就是我们生活的常态。宋人方岳有诗云,“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由此而知这样的生活烦恼,是自古便有的,而非是今人的专利,我们又何尝能让古人去找找资本和消费的原因呢?

既然有了对现实的不满意,就要有一个精神层面的出口,来逃离现实。巧合的是,杰克和一子都选择了“博击”,而您又会有什么样的选择,来逃离尘世的繁杂呢?

我在这里,在这个失眠的午夜,无聊地写着这些时,何尝不是在为自己找着一个宣泄的出口,而这篇文字,又何尝不是我的“搏击俱乐部”呢?


博击:他们爱着


02


故事A-2:

泰勒和杰克组建的“搏击俱乐部”,是一个以不戴护具互殴寻乐的地下聚会,各种对现实生活不满的人,在这里发泄着愤怒的情绪。同时,玛拉因在那些互慰团体中找不到了杰克,而主动联系上了他,最终搬倒了泰勒和杰克的公寓。在公寓中,杰克有意疏远玛拉,而泰勒却疯狂地爱上了她,夜夜笙箫到让杰克忌妒。而与此同时,“搏击俱乐部”影响逐步扩大,在全国建立许多地下组织,所有成员都将泰勒视为“教父”,并在泰勒的鼓动下,进行着狂热的城市破坏运动。杰克反对这样的破坏,在一个雨夜,在一个高速行驶的车中,杰克与泰勒爆发了激烈的争吵,车子也在泰勒任性驾驶中酿成车祸。

在影片进行到1:42时,反转来了。

杰克从车祸中醒来时,迷迷糊糊地发现,泰勒走了,并从此消失了。杰克去到他与泰勒曾经去过的城市找寻泰勒,最终发现,这个世界上没有泰勒,泰勒就是他自己。


故事B-2:

一子因爱上了退役拳击手狩野而走进拳击馆,但狩野显然对一子生活中的丧很是嫌弃。他只是因为一时的窘迫,才与一子惺惺相惜地走到了一起,而一旦见到另一条美腿,他就毫不犹豫地离开了一子。不过一子,却因狩野的突然离开,而爆发出了巨大的博击动能,她从此开始刻苦训练,并由此走上了业余轻量级比赛的拳坛。



我们希望一子摆烂的生活里能出现一道光,原本以为爱情可能会是这个三十岁女人生活中的一道光,但那道光,太短暂了。不过男友的劈腿,倒激发出了她逃离烂泥生活的勇气,在拳击馆中,越走越远。你可以说是运动改变了她,但运动中的宣泄和汗水,何尝不是在丰满着她的精神世界呢。

最后一场比赛临上场前,我觉得那个女人整个人都变了,她的眼睛里,真的有了光。

这是不是一碗经过两个小时的熬制,才出锅的鲜浓可人的鸡汤呢?

按理说《搏击俱乐部》这样的神作,是不该走这样的套路的。那就得看,你该怎么认识泰勒.德顿这个人了。


博击:泰勒与杰克


总有资深大咖喜欢滥用“双重人格”这个概念,来解读杰克和泰勒,似乎那是一种个案,是特例,独特偏激到更像是一种精神疾病。个人觉得,这样理解杰克和泰勒,在格局上就小了。我觉得他们更像是人生的两个侧面,一个是现实生活里的杰克,一个是精神世界里的泰勒,这样理解是否就能更普世一些呢?

杰克去到泰勒寓所里寄居,那泰勒的寓所又寓意着什么呢?

其实,泰勒的寓所,就是杰克的精神家园,泰勒就是杰克精神中理想的那个男人。泰勒在搏击俱乐部中释放着男性荷尔蒙,展现着非凡领导力,那不就是杰克精神世界里的完美之人,在放肆地做着想做之事吗?

在现实世界里的杰克唯唯诺诺,精神世界里的泰勒一呼百应;在现实世界里的杰克是体面的白领,精神世界里的泰勒在打斗中宣泄着兽性;在现实世界里的杰克对玛拉的爱意无能般躲躲闪闪,精神世界里的泰勒与玛拉却是夜夜欢声,就像泰勒对杰克所说的,“像你希望的那样上床”。

泰勒,是不是就是杰克心中的那道光?杰克在精神世界中塑造着泰勒,而泰勒是不是也在改造着现实生活中杰克,这又何尝不是拳击改造一子的,另一个版本呢?

当然,不只有拳击才会让自己的精神世界有了光,写作、诗歌、电影、旅行、运动等等等等,都可以塑造出人生中另一侧面的自己。就像窘困在落魄生活中的曹雪芹写出了《红楼梦》,没钱付账单的舒伯特写出了《鳟鱼五重奏》,精神混乱的梵高画出了无比灿烂的《星空》一样,在他们的心目中,何尝不也有一个,敢于超越自我的泰勒.德顿呢?

只是我们在仰望这些伟大作品时,又何尝去想过他们的生活也如烂泥一般。


百元:被暴揍但依旧坚持着的一子


03


故事A-结局:

杰克试图阻止搏击俱乐部的城市破坏行动,最后失败。结果,他与玛拉被泰勒的同党们所胁迫,手牵手地看了一场,炸大楼的城市烟花秀。


故事B-结局:

一子参加了拳击比赛,苦撑三局之后还是以失败结束。最终,一子与狩野言归于好,共同步向午夜小餐馆。



《博击俱乐部》的最后,爆出了一个炸信用卡大楼的名场面。说实话,最初看这部电影时,我确实觉得那场面很震撼,但也很不理解的。又有资深解读家请出《资本论》来,用劳资关系说了一番道理,似乎就完美解读了。

我觉得,既然泰勒是杰克精神世界中的人物,那就应该把后三分之一的场景,放在杰克的精神世界里去解读。尽管那些场景与现实别无二致,而这也正是影片理解的难点所在。

抛开道德层面来看“杰出”,我们会发现,大部分人的“杰出”奉献给了爱与美,但也不排除一些杰出人士将他的“杰出”奉献给了恨与恶,就像库布里克电影《发条橙》中的艾利克斯。可以说泰勒杰出地继承了艾利克斯的社会破坏力量,他更为宏大地将这种力量发展成了组织,而这又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呢?

《博击俱乐部》上映于1999年,那时正处于世纪之交,一种末日恐慌甚嚣尘上,不排除影片也受此影响来了一波对社会的反思。然而反思归反思,一旦化为行动就危险了。两年后,两架被劫持的民航飞机,就撞向了纽约的世贸大厦,爆发了和影片结尾同样的名场面。很显然资本社会没有因为这两幢大厦的倒塌,而受到很大的冲击。但发起攻击的组织却在国际社会的同声谴责下,被打击得烟消云散。


博击:最疯狂的浪漫


拍摄《搏击》时的大卫.芬奇,自然不会预见两年后的事情,但他似乎又可以为自己曾经的反思而反思了。

其实,当时的他不可能预见到的还有,今天智能手机和社交软件的普及。他以为对社会不满的人们走到一起,就一定会产生破坏性的力量,但现在微信和社交群的出现,并没有导致这样的结果。人们很想找个地方宣泄心中的不满,但每个人不满的,更多的是,生活周而复始的庸常。

有一点毋庸置疑的是,大卫.芬奇是一位杰出的导演,但即便再杰出的导演,也是有其局限性的。他仅是一位电影艺术家,而不是一位思想家。或者说,我们不应用一个思想家的高度,去审视和考量他。

那回归到电影艺术,我们是否可以把结尾处,泰勒领导的城市暴乱,理解为发生在杰克的精神世界里呢?

如果这么去想,那一切似乎就茅塞顿开了。杰克当然也不是位思想家,他自然可以在自己的思想中,去反抗自己所反对的东西。最初这种反对还仅停留在自由博击的自得其乐中,但最后这样的反对,已经如风暴般席卷了他自己的整个精神世界。

如此,他害怕了,他开始惧怕泰勒.德顿了。

他惧怕什么?他惧怕的是,那个即将诞生的新我和新世界;他惧怕的是,那个即将消失的旧我和旧世界。这是一个抉择的时刻,人们在面临抉择时,自然会感到恐惧,因为新未来是什么样子往往会更加的难以预期。


博击:泰勒,最帅的布拉.德皮特


不过,杰克的惧怕也已为时已晚。既然怕不管用,那就去接生新世界吧,这也便是,杰克开枪打死了泰勒,而自己还能活下来的原因所在,因为他打死的是旧我的偶像。尽管泰勒很杰出,是杰克曾经的精神偶像,但他依旧还停留在旧世界中。

泰勒帮助杰克打烂了他精神世界中的旧世界,但在杰克新世界的大门口,泰勒被拒在大门之外,因为在新世界里,杰克需要一个新的偶像,一个新的泰勒.德顿。

《搏击俱乐部》最后一场的电影画面是非常精彩的,两个恋人,在巨大场景前携手观看世界的毁灭,唯一遗憾的是二十多年前的电影特效,比之当下那是差得不少。但不管效果如何,这样惊世骇俗的画面,却只有通过电影语言才能表达出来的,因而它也成为了影史上的经典镜头,而这部影片也因此获得了第72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音效剪辑的提名。

这里插一句,塑造泰勒.德顿的布拉德.皮特,曾奉献出许多经典影片,但是个人以为最帅的那个布拉德.皮特,还是泰勒.德顿的那个布拉德.皮特。

影迷对《搏击俱乐部》的最后一个镜头大呼过瘾时,往往又会对《百元之恋》最后一个镜头,一子牵手渣男,吐槽到吐血。

其实与炸大楼的辉煌相比,一子找到了幸福归宿,或许才更像是生活的真实。

比赛结束后,一子哭着对狩野说她想赢一次,那真是让人心疼到落泪的时刻,而那何尝不是一子在自己精神世界里的呐喊呢?她想如杰克那样,拥有一个全新的世界,然而现实是很残酷的,有些东西,不是你流血流汗、拼命付出就能得到的。


百元:劈腿男狩野,新井浩文饰


从这个角度上说,大卫.芬奇安排的炸大楼,不过是一场盛大的烟花秀而已。白领的杰克来自于城市,他厌烦了城市,走向了反城市的对立面,然而他能挣脱掉城市吗?毁掉那个城市,就能治好他的焦虑和失眠吗?其实这个世界,你还要继续日日面对的,依旧是生活的庸常。

我们很难去改变生活,我们唯一能做到的,其实只有改变自己。所以,如果那个渣男因为自己的改变,而爱上了自己,那么一子因何不能牵手渣男呢?生活已经很是艰难了,两个人一起去面对,不是会更好吗?

《搏击俱乐部》看似提出了一个社会问题,并想要对它进行深入的探讨。大卫芬奇也看似提出了一个解决社会问题的方案,但那个方案更像是一场烟花秀的天方夜谭,并最终使得结局失去了社会批判的力度,而滑落为浪漫的童话剧,虽然暗黑了一些。

与之相反,《百元之恋》似乎没想着要去背负这么多的社会责任,但它对于社会底层和社会问题的表现,却是更为真切、真诚的,就如我们看到的一子的那个躺平了的丧的生活。武正晴导演也没打算提出解决这个社会问题的方案,相反,他始终在告诫着观众,拳坛上的一搏,不过是一子人生的一场烟花秀,下了那个拳坛,她依旧还要回到那个丧的生活里。而前后的区别就在于,一子的精神世界更强大了,她更有勇气去面对这样的生活、这样的问题了。

当我们走出电影院时,这个世界改变了吗?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改变,那就赶紧找到一个心爱的人,一起去吃碗夜宵吧。

因为,明天同样的生活,又要开始了。


百元:这个女人也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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