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桓
啊桓今年四十有多,孑然一身。
到了傍晚的时候,他经常会在河堤沿着静静地流淌着的西江水,驼背的他低着头、背着手一个人慢慢地踱步,四十多岁的年纪看上去活像是七八十岁的老头。
啊桓小时候成绩特别好,在那个年代,像他这样出生在小小的农村能够在县城读高中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况且他的成绩在那个高中名列前茅。那时候的啊桓相当于是小镇的风云人物,镇上没有人不知道他,并且常常拿他来当教育孩子好好学习的典范,笃定啊桓在日后可以靠学历拿到一份好的工作。啊桓的父母也因此受到镇上的人的尊重,邻里街坊会向他们取个育儿经。
啊桓读书的日子就这样有声有色地过去了。他总是坐在教室里低着头默默地做题,即使那节课是体育课,楼下一片嬉笑打闹的声音。高考的时间像是被人调了倍速,飞驰着过去。啊桓又将自己学习的战场转到了被窝里,打着手电筒将书本上一行一行字照亮……
高考结束,啊桓考取了当时全国著名的大学。他的父母和镇上的人都高兴疯了。
当啊桓大三的时候,他的父母则在苦苦思索怎么填补啊桓学费上的那一大笔的空缺。短时间靠自己的双手劳动是没办法做到的,早几年他读书的时候早就向能借到钱的亲戚都借遍了,给他们再厚的连脸皮也不好意思再去打搅那群亲戚。俗话说,救急不救穷,像他们家这样的情况,谁敢往外借那么多钱。最终为了孩子,他们将手伸向了高利贷……
一年后,啊桓顺利从名牌大学毕业,他向很多高企投出了自己的简历。本该是各企业单位争相夺取的人才,他却却屡屡被拒之门外。
原来啊桓不仅长相瘦小,驼背严重,还近视一千多度,厚厚的眼镜下面是狮子鼻,香肠一般大的厚嘴唇,让人一眼望过去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感。
找工作找了一个多月,还是没有找到。啊桓独自坐在出租屋狭小的床上发呆。难道真的有人只看颜值的吗?他迷茫了。
父母给的钱快要被花光了,所以他不得不将自己的眼光放低,去找一些工资不是那么高的工作。最后他选择去工地里跟着包工头干活,一天下来赚到的钱也够花了。夜晚,他坐在工地的一块石头上发呆,两只长满了茧的手互相摩挲着以减少心头的焦虑,身旁未建好的建筑竹排齐齐的指向天空,像是要往上延伸着要戳破这黑幕。
啊桓想到了自己的父母,那片庇护自己的天,现在自己却辜负了全镇人的期望、父母的期望。他的眼眶湿润了,想着想着就把头埋进臂弯里呦呦地哭了起来……
啊桓终于回家了。他的父母听到啊桓讲述了工作经历后眼神瞬间黯淡下来,他们只是不说话,默默地坐在那里发呆,气氛宁静却又有暗自己的波在涌动。啊桓低着头,两只食指在那里绕啊绕。
过了几天,镇上的人都传疯了,说啊桓读了名牌大学出来没有找到工作,回家啃老了。这件事成了全镇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一边唏嘘着,一边孜孜不倦地分析着这背后的原因。啊桓的母亲每天上街买菜都要被邻居街坊拉住询问一番,她简直羞得无地自容,有时候只可以悻悻地回答:“他就是恋家,想回来发展。”
啊桓不知道,他的年过半百的父母为了还高利债做了多少份工作,付出了多少汗水。凌晨他们才奔波在回家的途中。每次累的不想再坚持下去的时候,他们都会咬咬牙安慰自己,等孩子独读书出来工作后,我们就可以享清福了……
啊桓在家呆了三个月后,他的父母亲双双病逝。
傍晚的风徐徐地吹拂着,啊桓至今都想不明白,自己的命运这么悲惨,他的胡须蓄了很久,那抹浓烈的黑色,像是啊桓对自己命运如此不公的呐喊。
暮霭沉沉,笼罩着江边的啊桓,他越往前走,他的背影就越发瘦小,江水呜呜地流着,好像有人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