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买卖牲口,交易古董,笼在袖里,或布巾蒙其上,手指交缠,拇战肉搏,似二鸡缩脖伸脑掐架,不闻声,四目眈眈,用眼神迫对方心怯,用指功来一定乾坤。这如那些褪了色的老物件,也如一座城的旧时光,从我们的生活中渐渐远去。记忆仍在,却再不能重现昔日的荣光。
生活,是细如牛毛的小事拼拼揍揍,饭得一口口吃,腿得一步步迈。省略不来的,敷衍,就失去了酸甜苦辣的有滋有味。
收废轮胎的夫妻几日未照面,房山头那几颗胎曝于雨打风吹中。我是指望着卖几个小钱,虱子虽瘦也是肉的。那几条胎不宜久置,临街场地已在城管严密监控中,况且又是全民皆兵创城的非常时期。大凡咯眼的,都如从前谈起色变的六害除之后快。所以,迁延日久,我越加忐忑,说不准没看住,被城管收没,装上车扬尘而去,只余徒叹奈何的那口气还在了。于是,我念念叼叼地想上苍对我有点顾眷。心诚肯定谈不上,灵验也别上纲到迷信,也就在这一片热盼中,那个人出现了,别幻想,没有五彩祥云,更没有脑后亮着光的圆环。开着台安插着高栏的货车,车厢里已攒了一堆灰头土脸的旧胎。来的恰到好处,我刚刚吃过中饭,塞在牙缝里的肉屑在我的不屈不挠中刚被剔除,我大好的心情是可想而知。我没见过这个人,可能是个入行不久的新人;或是个在别的区域耕耘的老手,顺道来打下草谷。这些对我重要吗?当然很重要。都是这条道上利来利往的,也就不必虚套。
我问多钱呢?
“二十五。”他答。
这是行价,我心知肚明。
“不对!”我故显惊讶。“别看这胎光板了,可没伤,做个备胎不耽误,便宜你,给三十吧!”
“行!”声若蝇蚊,但足以让我听到。
我捺下那点喜悦,淡淡地告诉小同事帮我把钱收了。
我避了,是怕我言不由衷的小花招被戳穿,老脸没地搁。呆在室内室外的临界处,心怀矫性,用眼觑着动向,时间一分一秒的滑过,那几条有暗伤的胎没有出现在车上,也许只是上车延迟而已。
待同事进屋,转告收胎人的话——车装不下了,等下次来拉。
他妈的!生意活刺拉流产了,聋子听见哑巴说瞎子看见鬼了,想多挣五块钱——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