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六十多岁的理发师的理发店里生意格外火爆,门口一大早就排起了一大排队,并不是因为理发师的手艺有多高超,而是这种情况的出现是一种候鸟现象。理发师的店开在一个重点高中的校门口,平时那群高中生上课店里也就几个陪读的家长来理理发,陪读家长的苦水没地方倒都将理发师当树洞,这些年理发师陪读家长们的种种难处他都听过,别说是家长对自己表示同情,理发师也对他们深表同情。
一把剪刀一方围布和一把刷子就是理发师全部的工具,理发的这门老手艺他已经用了几十年了,普通的平头早就熟到闭着眼都能剪出来了。六十多岁的老理发师只会剪学生头和平头,平时来剪头发的男孩子比较多,女孩子的学生头倒是有点生疏。别人都笑理发师老土不会赶时髦,但越是这样一月放一次的假的高中生依然排着队等着理发师帮他们理发。
理发店里的候鸟现象全拜这座全封闭式高中的校规所赐,一个月一次的假,学校也已经规定在校男生的头发一律不能超过三公分,女生则要么学生头要么扎成马尾辫就是不能不长不短的披着头发,哪怕要用上十几二十个发夹也要把头发束起。毕竟高中生还是一群听话不敢违纪的乖孩子,这些优良传统还得多亏了中国人对小孩的教育,这些不过是上辈人抑或是上上辈人留下来的约束孩子调皮天性的风气,但这股风也吹散了孩子的童真和想象力。当然如果说有某些想当出头鸟的高中生不遵守学校的规定非要把头发留到三公分多,那学校教育处也有办法对付,上课时叫上班主任冲进教室当着全班的面在他头上随意一咔擦逼得你不得不去理发店。
学校统一的校服也会有些学生不安分偷偷剪个破洞装酷,但悠闲不了几天立马会有班主任不声不响的把你叫到办公室换上新校服。至于那些隐蔽的破洞是怎么发现的,学校自有办法,校园的老师、班主任、校长甚至就坐在自己旁边的同桌都是沉默的侦探。想要在这么多的眼皮子底下逍遥除非你是齐天大圣。
理发店里还有一个怪现象,那就是排队理发时毫不避讳的朗读。尽管理发师是位六十多的老人但他也知道读书不应该读死书,现在的学生简直就是拿命在拼成绩。他也厌恶那些扼杀年轻人的条条框框,他觉得十几岁的青少年不应该是朝气蓬勃吗?但每当看到那些稚嫩的面庞上多的是憔悴和麻木他就总是叹气,他也总是会在理发时找一些轻松地话题让这些青年放松,但他得到最多的是沉默。
本该轻松愉快的理发现在变成了一条流水线,亚历山大们理完放下钱走掉接着便是一个刚从厚重的书本中抬起头的另一个。理发师仔细包装着每一位亚历山大,但这些他们都看不到,他们的眼里什么都没有,有的也是自己的证明自己能力的数字有没有上升。
这次坐在椅子上的是位女孩子,清秀的脸庞和瀑布般的秀发。但就是这样一位女生要求理发师把她的头发剪成平头,这几十年来还是第一回遇到,一时间理发师不知所措颤颤巍巍的劝她还是剪成学生头,但她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坚毅的摇摇头,眼中闪着坚毅的光格外耀眼。理发师平时五分钟就可以剪完的一个平头这次却小心的剪了二十分钟,理发钱他也没收,女生从地上捡起一束那原本属于她的头发,久久凝望着,最后狠心的跑了出去。也许这束头发能够激励她学习也许那阴阳怪气的平头会激发她的潜能,也许这一切都只是也许。理发师能感受到亚历山大们的痛苦,家长不会知道学校也不会知道,他们知道的不过是排名榜上的代表能力的数字而已。即使剪掉心爱的头发又能怎么样?
当最后一个男生理完头发后淹没在墨汁一般的夜色里时,理发师抖了抖手上还带着那个男生体温的围布,想抖掉一天的疲惫。可亚历山大的疲惫什么时候才能被抖掉?
一切都安静了没有了读书声也没有了剪刀发出的咔嚓声,百米以内的高中校园里却风起云涌,一场全国性的战争还在继续。无声的亚历山大正用他们手中的笔淘汰掉同龄人只为挤上那一座高考的独木桥。
理发师站在夜色中抬头仰望着璀璨的星空,不禁长叹一声,不是为自己而是为那些亚历山大们,难道这么美的场景不应该属于他们吗?可惜他们只能低着头埋进望不到边的题库里。
理发师一个转身便看到地上那些细碎的头发中黑色的头发中竟夹杂着不少的白发,深深的刺痛着他的眼睛,他甚至不敢相信这些白发就是那些十几岁的青少年。少年啊!你们都是好孩子!理发师在心底默默的说着。理发师看着窗外墨色的夜仿佛看到了这些少年的现在,那是亚历山大们的现在。
我们身边到底还要有多少的亚历山大?理发师问道。就像每天都要吃饭睡觉一样,理发师继续打理着亚历山大的头发,而制度也继续包装着亚历山大的灵魂,仿佛一切都是那样的平常,但又有谁去关心亚历山大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