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我被调到另一个林场,场里也有我不少的同学。虽然这个林场比我原先那个林场大一些,但没有任何新鲜感。生活、工作大同小异,周而复始打发着时间。不过,在这里有一点好处,那就是离林业局较远,新消息、新精神传到我们林场就成了旧的、过时的东西了(尤其是报纸)。天高皇帝远,没人光顾我们,革命学习也就抓得不那么紧了。这样一来我们玩、闲聊的时间很多。根本不像我们刚到原来那个林场那样,每天三请示,三汇报。白天干活,晚上还得学习,斗私批修。
有一天晚上,我们几个同学在玩扑克(第二天是星期天),有人告诉我我宿舍的小刘不知怎么了,睡梦中不断再说胡话。我叫别人替我打牌,抽身回到宿舍。我在他耳边喊他,他好像没听到似的,不理不睬,继续絮絮叨叨地说着胡话。我手足无措,使劲摇他,但也无济于事。我摸了摸他的头,感觉很烫很烫的。心想,不妙,莫非他得了重感冒(我还是有点医学常识)。我赶紧叫另一个同学去请场医。一会儿场医来了,先检查了一下 ,又量了一下体温,我的妈呀,高烧达到42℃。我听说高烧达到42℃会死人的。场医倒是很淡定,给他打了退烧针,又开了些治感冒的药,告我们,他醒后给他服了。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他醒了,连说渴,要喝水,我赶忙给他把水杯端了过去,他拿过去咕噜咕噜一口气都喝了下去,真好像一辈子都没喝过水似的。我又给他倒了杯水,叫他把药也服了。这时 他的体温也降下来了,基本上在正常范围。这下我们也松了口气,但也玩不成了,照看他吧,谁叫我们是同学呢,他一会儿又睡着了。谁知道过了晚上12点 ,他又开始说胡话了。但奇怪的是他说的话不像他本人说话语调,倒像一个陌生人再说话,说话语调像是当地人,而且很细,像一位女子。
小刘家乡在晋南,平时说话家乡味特别浓,一听就能分辨出他大概是什么地方的人,而且嗓音粗壮,像男中音。我们的林场属于晋东南北部,和小刘的家乡相隔千里。俗话说十里不同音,晋南和晋东南北部说话发音更是远了去了。我想他是不是又发烧了,高烧会使人神经错乱。我摸了摸他的头,不烫啊,甚至还有点凉。不是发烧,那又是什么情况?我一点也不懂,就像在云里雾里,懵懂住了。我赶紧叫醒另外一个同学小张(一个宿舍住四个人),问他怎么办才好。他一看这情况就说,是不是跟上鬼了?他马上给讲了一个他亲身经历的事。
小张老家是晋中的,去年春节他回家探亲时遇到一件叫他终身难忘的事。小张他家在农村,三代同堂,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和他一个弟弟、两个妹妹住在一起,其乐融融。他奶奶年事已高,前年患中风,一直卧床不起,生活由小张父母照看。一天中午,他们一家吃完饭,陪着奶奶聊天。聊着聊着,奶奶突然从炕上坐了起来,挥着双手,大声呼喊: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小张一家人都惊呆了。不仅仅是奶奶突然能坐起来,而是她说话声音也变了,喊叫声像一个小姑娘。小张和他爸爸赶紧拉住奶奶的臂膀,想把她按倒,叫她躺下休息,不料奶奶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挣脱小张和他爸爸的手,跳下炕朝门口跑去。(小张和他爸爸措手不及)奶奶出门后,朝着村东方向跑去。小张和他爸爸这时已反应过来,赶紧也跳下炕紧追过去。奶奶跑出大约100米时,突然摔倒,不醒人事。小张和他爸爸赶紧把她抬回去 放到炕上,在呼唤中,好久奶奶才苏醒。小张问她刚才去哪了,奶奶说她动也动不了,还能去哪?说小张胡说八道,开天大玩笑。小张和他爸爸明明刚把她抬回来,她却什么都不知道了。小张试着让奶奶坐起来,但说什么她也坐不起来了,她太虚弱了,实际上她已有好几年都没法坐起来。出于好奇,小张跟上他爸爸到了村里一法师家询问。法师听他们把情况叙述后,告诉他们,鬼魂跟上奶奶了。就是人们常说的鬼魂附体。那天从炕上跳下跑出门去的是另一个死人,她借奶奶的躯体来完成她所要办的事。后来小张了解,在奶奶事发前三天,小张他们村东的邻村刚埋葬了一个患病死亡的姑娘。或许那游魂想回家看看,借助奶奶的身体来办此事罢了。
小张讲完他的故事后对我悄悄说,咱们敢不敢叫老段来看看,他在歪门邪道方面可是有两下。老段是场里做饭大师傅,贫下中农 出身,没有文化,平时说两句迷信的话场革委会干部也不在意。我说叫场医他也没办法,不如死马当作活马医算了,叫他过来,看看他有什么好办法。商量好了小张就去请老段师傅去了。都住在一个场里,一会儿就把他请来了。段师傅问了问, 又听了听小刘说话,他好像悟到了什么。他叫小张快弄枝桃木枝条来(据说,桃木可以辟邪)。小张拿了把斧头,到附近砍了好几枝山桃木回来。段师傅挑了一根后,就开始在小刘的身上抽打。他一边抽还一边问:‘你是谁?从哪里来的?’小刘操着女子声音回答:‘我叫王二妞,后沟村的。’‘你缠着人家干嘛,赶紧走 ,你要不走,我就打死你!’小刘也应声回答:‘别打了 ,我马上走,我马上走’。可是安静了一会儿,小刘又开始语无伦次胡说八道了。这时,听到喊叫声,惊动了其他宿舍的人 ,都来到我们宿舍看热闹。有人还冷嘲热讽地说段师傅不行,胡闹。段师傅一看就火冒三丈,开口大骂:你们X也不懂,都给我让开,别把道路堵住,叫人家怎么走啊!你们把宿舍门、窗都打开,咋也得给人家留个空。(段师傅年纪大,又是场里老资格,人们都让他三分)大家七手八脚地把门、窗都大打开了,老段又开始边问边抽打起来。事情也怪,老段连抽打了十几下后 ,小刘回答声越来越弱了 ,一会儿昏睡过去了。我们当时吓坏了,以为小刘叫段师傅打死了。这时,老段却非常镇静,。他摸了摸小刘的鼻孔,又摸了摸小刘的胸口,笑了笑说:没事了,那女鬼叫我赶走了。我们连声感谢,并往老段手里塞了两包大前门,送走了他,其他人也就借此散去了。第二天,小刘精神焕发 ,能吃能喝和健康人一样。但老段抽的伤痕还隐隐作痛,不过只是匹肉伤而已,养一段时间也就好了。(不过晚上发生的事没告诉他,怕他吓坏了)
又一个星期天到了,出于好奇,我和小张就到村里向老乡打听,问他们林场附近有个后沟村没有,村里有没有个叫王二妞的女人。一位70多岁的老大爷告诉我们一些情况:离这10来里的沟里,有一个叫后沟的小村,解放以后人们都搬走了,现在没有后沟这个村了。那个村里真有个叫王二妞的女人,不过,那个女人在解放前就死了。据说那女人的男人在外地做小生意,常不在家。一天夜里来了三个土匪,抢走了她家值钱的东西,然后把她强暴后并杀害了。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不甘心 ,总想把这个情况搞清楚才罢休。有一天我们休息,我叫上小张走了10多里的路,果然见到了后沟村。村子不大,那里只剩下残垣断壁,一片荒凉景象,偶尔蹦出一只野兔或飞出一只野鸡来。在村边不远处我们发现了一个长满荒草的土堆,我们走过去一看是一个坟堆,坟堆前还竖着一块木牌,尽管有20多年了,但木牌上的大字还依稀可见。牌上写着:赵王氏二妞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