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与二叔的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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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路过部长办公室时,我听见里面小黄在和部长说话。


小黄说,领导,上周咱们去安然家参加他妈的葬礼,你听见有个男孩叫安然“哥哥”了没?


嗯,听见了。那男孩跟安然长得满像的。


那男孩看着也就十四五岁,安然他爸不在多少年了,听说一直是他妈和他二叔在老家,你说,会不会是他妈和他二叔——


不会吧?这也太——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推门进了屋子。


小黄和部长头挨头,露出隐晦的笑容。看见我,俩人都有点尴尬。


我把手里的资料递给部长,领导,这是下周上会的资料,您先看。


然后我看着小黄一点没客气,小黄,没事把汇报方案再检查检查,“部长兼党委副书记”的“兼”你写成强奸的“奸”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有啥内情呢。


部长当时看小黄的眼神就有些不善。


我知道,这下算是把小黄得罪了,但是,他往母亲和二叔身上泼脏水,我就不能饶他。


那天当着部长的面儿下了小黄的面子,没过几天,单位就流传开:安然他妈和他二叔有一腿,给安然生了个小弟弟的流言。


我直接冲到小黄跟前,揪住他的领子,俩人大打了一架。


2

 

妻子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打得了小黄,堵不住众人的嘴。


我不管。


母亲和二叔一生凄苦,我没办法帮到他们,已是愧疚,听到别人污辱他们不挺身维护,还配为人子吗。


母亲百日,我和妻子回乡祭奠。


二叔与我们一起,站在母亲的坟头。母亲才走不过百天,他高大的身子竟佝偻了许多。


我们让他一起回城,他不愿。


他说,越老越恋家。父母在这儿,大哥在这儿,你妈也在这儿,我哪儿都不去,就在这儿陪他们。


轩儿明年就高二了,以后的事,你跟你媳妇要多操心。


轩儿长得比我还高,依妻子的肩站着,两个人眼圈都红红的。


回到家,我辗转半宿睡不着觉,索性坐起来,靠在床头想母亲的事,二叔的事,轩儿的事。


母亲生于1957年,外公外婆生了四个儿子,只得她一个姑娘,宝贝得不得了。


母亲模样好,干活利索,家里家外拿得起放得下,她的能干远近闻名。


父亲兄弟两个,父亲为大,二叔小,但他会长,集合了爷爷奶奶的全部优点,还是村里唯一一个高中毕业生,受村委会托付,在小学当民办教师。


母亲的大侄子是父亲当时的学生,调皮捣蛋,没少叫家长。他爸文化浅,只会揍,他姑心疼侄子,常找二叔理论,一来二去,俩人好上了。


后来,村里有两个征兵的名额,二叔表现好,我家情况又特殊,村里便把其中一个名额给了二叔。


去部队前,二叔和母亲,已经私订了终身。


3

 

二叔走后三个月,母亲开始恶心、呕吐,明显是身上有了。


她想到半年前,他俩就计划好了为省钱,不订婚,年底直接结婚,两个年轻人,对未来充满了憧憬,情难自禁,偷吃了禁果。


所以拿到征兵名额后,二叔还曾犹豫过,是她,坚定态度,明确表示:兵一定要当,部队一定要去,多少年都等着你。


现在,闹出人命了,怎么办?


那年月管得严,想做人流也找不到地方,找到地方没手续根本没人敢给你做,肚子里的孩子一天天长大,母亲急呀!


外婆看出了端倪,她问,你给志浩(二叔的名字)写信了没?他咋说?


母亲摇摇头。


她那时还不知道,二叔的部队在广西,离越南边境很近,1979年2月17日,对越自卫反击战暴发,他们全部上了前线。


这可咋办呀?这是老李家的孩子,咱们不能擅作主张呀!


母亲越来越愁,本应逐日发福的身体反倒渐渐瘦削,家人怜惜她,各种营养品买着,也换不来她的展颜。


同年3月16日,我国在短时间内占领了越南北部20余个重要城市和县镇,宣布胜利后,撤出了越南。


一家人正在欢欣鼓舞时,噩耗传来,二叔在战场上为保护战友不幸牺牲了。


母亲经受不住打击,一病不起。


4

 

村人善良,也多事,爱传闲话。


很快就有关于母亲的流言在村里传开:秀琴怀孕了,是李志浩的。有些人等着看我两家的笑话。


母亲偏不让他们得逞,她擦干眼泪,跪倒在四位老人面前,她说,她要嫁给志民哥——我的父亲。


四个老人目瞪口呆。爷爷奶奶叹息之余,也稍感安慰:志浩虽然走了,但总算留了一条根;老大残疾,可能一辈子也娶不到媳妇娃,没想到竟有这机缘。


外公外婆同时流泪——他们无法阻拦,也根本拦不住。


办了白事办红事,撤了灵堂搭喜堂。


二叔七七没过完,母亲就嫁进李家,带着肚子里的我。


这里要说说我的父亲——李志民。


父亲是个残疾,侏儒,当时已经二十八岁,身高却不足一米三,先天的。


生下来时一看是个残疾娃,太婆想偷偷扔掉,奶奶不忍心,就那么一口奶一口水地喂大。


父亲身虽残疾,人却很好,踏实、肯干,还有一副热心肠。


二叔出生后,他比奶奶还上心,寸步不离,所以,兄弟俩感情很亲。


弟弟牺牲的消息传来,受打击最大的一是母亲,第二便是他。


还陷在失去弟弟的痛苦中,他又收到母亲要嫁给他的消息,瞬时就懵了。


奶奶给他说:秀琴(母亲闺名)有了志浩的娃了,是咱老李家的根。


父亲就想通了:弟弟在时,他养弟弟;弟弟不在了,他要替弟弟把娃养大,把媳妇照顾好。


5

 

父亲和母亲结婚后,生活平静又安稳。


父亲尊重母亲,处处以母亲为先;母亲敬重父亲,事事同他商量,俩人可谓相敬如宾。有一点,不知道是有意为之还是身体原因,他们除了我,再无其他孩子。


父亲非常疼我,据奶奶说,比当年疼二叔更甚。


两岁前,我几乎没下过地,不是在他的怀里,就是在他的背上,他心里有誓,要象当初培养二叔一样培养我,让我比二叔更有出息。


狗血的是,当所有人都以为二叔已经牺牲在老山前线时,他却突然回来了。


原来,我们所以为的3月16日战争结束后,中越又延续了数年的边境拉锯战,期间,有人牺牲,有人伤残,有人被俘。


二叔并不是在2月17日至3月16日之间牺牲的,他在拉锯战中受了重伤,一直躺在野战医院里,休养了大半年,才获准出院。


二叔回来后,家里的气氛骤然尴尬起来。


母亲接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又病了一场。


父亲当即表态,他要离婚,只恳求能让我继续喊他“爸”,但是二叔不同意。


他告诉父母和爷奶,那次重伤带走了他的男性功能,他以后永远都不是个完整的男人,他不能、不愿打破父母已经安定下来的家庭生活,更不能、不愿给母亲一个残缺的后半生。

二叔说,像他这样的情况,和谁结婚都是祸害人家,就这样吧,他要搬出去,或者进城打工,独自过完一生。


奶奶不忍心,背着人的时候悄悄让我喊二叔“爸”,我不喊,她就用好吃的诱惑我,我喊的第一声“爸”让二叔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母亲的地位好像更尴尬,她不知道如何面对丈夫和曾经的恋人,她无法在每天天黑时坦然走进原先的卧房。


父亲最先选择了退让。他借口方便喂羊,搬到离羊圈最近的一间厦房里。


二叔为避嫌,干脆又申请了一块宅基地,盖了两间小房子,搬出去了。


一家人,乱七八糟的。


6

不久二叔就出外打工了,打了几年工,攒下一笔钱,回村办了小工厂,因为父亲的身体越来越不好,爷爷奶奶也需要人照顾。

父亲的各个脏器跟不上身体的需求,年龄越大,老化越快,爷奶去世后不久,他也跟着走了。


我那时已经上了大学,家里只剩下母亲和二叔。


后来,我参加工作、成家立业,母亲和二叔一人一座院子,仍住在老家。


他们俩心里还是互相有情的,只是碍于辈份、碍于世俗的眼光,碍于我,不想再惹人闲话。


他们的关系已经不纯粹是曾经的恋人关系,更像是亲人,相互照顾、相互扶持、相互依傍。


过年回家时,也有门中婶子探我的口风,你妈和你二叔,这么多年也不容易,现在人都老了,干脆你出面成全俩人算了。


我支支吾吾不表态。


妻子也提过此事,她是城里娃,思想开放。


我却有顾虑:我爱我的面子。


上学时,就曾有同学因此事嘲笑过我不止一回,架都打了好几场,这件事在我心里就是一个阴影一根刺,我想都不愿想。


我答应母亲,为二叔生个孩子。


轩儿是我的长子,刚出生,我就把他过继给了二叔,对单位只说孩子没成。


妻子拗不过我,忍着心痛,与轩儿分离,好在离得不远,经常能见面。


二叔开始坚决不同意,和轩儿处了几个月,也默许了。


这就是我“小弟弟”的由来。


7

 

家里的人都知道底细,只这底细不能为外人道。


小黄说闲话时,我完全可以当场告诉他们实情,但是我不能。


如果我说了,就暴露了当年儿子出生并活着的事实,后来生的女儿就不符合政策,我的铁饭碗就保不住,我现在这个职位也干不成,明年的晋升更没戏。


我已经在单位努力、铺垫了这么多年,不能因为“小弟弟”这个事功亏一篑。


最近我听说,国家马上就要颁布新的计划生育政策,要开放二胎,到那时候,妻子也才四十来岁,我可以提前找个好中医帮她调理身体,让她再给我生个大胖儿子;或者,我可以公布轩儿的真实身份,让他名正言顺地叫我“爸爸”。


到那时,我一子一女凑成个“好”字,既不影响工作,又不影响升迁,事业有成,家庭稳定,哪用像以前,要在外头动脑子想办法、遮遮掩掩,找小三生儿子?


说到这,我想起我有一件重要的事必须立刻、马上去处理:


我得赶紧到城西的小公寓去,抓紧时间让小玉去做人流,她肚子里的不管男女,我都不要了,万一这孩子偷偷摸摸生出来,事情败露,会惹出一堆大麻烦。


我得快点,小玉这女人太聪明了,要是她也想到这一点,躲着我,就麻烦了!


唉!早知道有开放二胎的这一天,我费这神找她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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